“老爷……”
苏鸿信微睁双眼，看见家里的老管家苏春茂端茶立在身侧。接过茶碗，轻轻抿了一口，问道：“烟儿今日可有好些了？”
“听夏荷说，仍旧是不吃东西。”
唉！苏鸿信长叹一声，这丫头可是在外面又听了什么风言风语，不该让她一个人进宫。
“老爷，老奴倒是有个法子，可长久解姐之忧。”
“哦？”
“姐年纪已适合婚配，只要替她择一良婿，也算是终身的打算。”
说道择婿，苏鸿信更是头疼。门第稍低，长相不佳的，又觉得委屈了女儿，可身份高贵，才貌俱佳的……
老管家跟随苏鸿信多年，对他的心事自然是了如指掌。
“老爷不必忧心，以相府之尊，您再许以丰厚陪嫁，不怕寻不到东床快婿。”
苏鸿信点点头，又与管家谋划了半晌。
“哗哗~”此时的平王府内剑影横飞，一个英武少年身姿态俊美，一招一式之间足以引不少少女倾心。
不知过了多久，剑声渐渐停了。
侍卫玄风递上一块帕子，低声道：“苏相准备为苏家二姐招亲。”
哦？楚凌云擦拭着额头的汗珠，嘴角微微上扬，幽邃的眼眸透出一丝深不可测的魅惑。
玄风瞬间心领神会。
“王爷你是想”
“不错，这是个好机会。”
“可是那二姐的容貌，怎可担当王妃之位？”玄风面露难色。
“无妨。”
他从来不近女色，府里丫鬟不少，大部分都是母妃所赐，长到二十岁还不曾宠幸女婢，也不纳妃，平日和只玄风处在一起。以致府里的人都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某方面的取向不太正常。
美丑对他来说，就像咸鱼的正面和反面。
熏香袅袅，苏家客厅内，楚凌云背身站立，身后是不菲的聘礼。
“平王殿下。”
苏鸿信拱手施礼，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俊公子，满意的点点头。久经江湖的“老狐狸”自然知道他此番举动，最终要的是什么。
“苏相……”
苏鸿信打断他的话：“我知三皇子非等闲之辈，若欲成大事，我苏家将来愿以一臂之力相助。苏家财产也可尽数相赠，助你招兵买马。”
“丞相有何要求？”
沉默许久，苏鸿信仰天长叹，缓缓吐出几句话:“如我一般，一生一世护我女儿，永不让她为容貌所困，永不负她。”
楚凌云笃定的点头，竟然有些为苏相爱女之情动容。
没两日，那个丰神俊美的三皇子平王爷，将要迎娶苏家貌丑无比的苏如烟作王妃的消息，成了大街巷茶余饭后最津津乐道的谈资。
平王府里更是炸开了锅，这么多年了，府里头的漂亮丫鬟也不少，也没见王爷正眼瞧过谁，谁知他的品味竟然这般独特。谈论末了，往往是摇头叹息，自己的主子不仅帅，而且瞎。
大姐苏锦绣不知从哪里听闻父亲要把全部家当给苏如烟作陪嫁，在房里又哭又闹，众人苦劝不住，竟然一路到书房去寻苏鸿信。
一看到苏鸿信，苏锦绣就“哇哇”大哭，全然不顾及自己苏家大姐的身份，哭到后面居然索性躺在地上满地打滚。许是长久以来对父亲一度偏心二妹苏如烟不满情绪的大爆发。
“你这是成何体统！”柳氏问讯赶来，厉声呵斥道。“堂堂苏府的大姐满地的撒泼打滚，叫外人看见还不耻笑。”
苏锦绣仍然只是哭嚎，“阿爹不疼我，一心在二妹身上，难道就因为我是丫头生的？”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结结实实落在苏锦绣脸上，一下把她打蒙了。
柳氏脸色气的铁青，愤愤的道：“如烟是嫡出，又是你的妹妹，你怎可与她争宠？”
苏相本就觉得亏欠了苏锦绣母女，见她又挨了一巴掌，越发内疚。来不及说什么，只见柳氏将苏锦绣连拖带拽拉回房里去了。
这些年来，柳氏兢兢业业管理府上，从不抱怨辛苦。经此一事，苏相更深感于柳氏的深明大义，通情达理，府内也只有她一位夫人，遂顿时生出想把她扶正的想法。
苏如烟听闻父亲给她寻了门亲事，又听闻因为她的婚事大姐大闹父亲书房。心下复杂的情绪，被挑动的纷乱不已。
夏荷倒是为自己姐开心了好几天，想来这也算因祸得福了。听说那姑爷是当朝三皇子，出身高贵，长相英俊。
“姐，寻得好夫婿，还这般不开心？”见如烟闷闷不乐，夏荷忍不住逗她一番。
“有甚开心，我都没见过他，也不知是哪个。”
苏如烟表情淡漠。
“听说是三皇子，平王殿下。”
平王？平王！
怎么这么熟悉，思绪纷飞到某天的夜里，皇宫……灯火通明，乱糟糟的人群，“参见平王！”
他？
那个丑八怪！天呐，父亲是疯了吗？就算他救过我，也不至于让我嫁给他吧？
苏如烟感到极度的惊恐，她绝不想嫁给那个生的白白净净的家伙，看着自己黑黝黝的皮肤，那个白嫩的如同豆腐一样的平王简直丑不堪言了。
不行，得想法子退了这门亲事。
先去找父亲，说明缘由之后，没想到他居然异常坚定，对三皇子极尽溢美之词，一定要如烟应了这门亲事，他甚至连他们将来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好可怕！一想到跟那个丑家伙生孩子，苏如烟头皮一阵发麻。
不行，决不能这样就范。
思考了数日，她决定写封信给他，让他知难而退，主动退婚。说写就写，吩咐夏荷准备好笔墨，苏如烟端端正正坐在桌前，笔下生风。
因从得苏鸿信亲传，苏如烟字迹十分清秀。夏荷定睛看时，只见那纸上写着：
平王殿下，臣女苏如烟曾蒙殿下搭救，内心不胜感激涕零。若有来世，臣女必将以牛马之身以报殿下。然，婚姻大事绝非儿戏，是否结秦晋之好，还望殿下三思。
苏如烟思虑再三，觉得说的还不够清楚，干脆直接说嫌弃他长的丑好了。于是提笔又在纸上写到：
恕臣女冒犯，臣女与殿下外貌实在云泥之别，殿下之容，臣女不实不敢谬赞。
“姐，你疯了！他是王爷啊。”
“没事，你只管送去平王府。”
她就是要那个平王生气，一生气就不娶了。父亲是丞相，平日皇帝都要让他三分，就算他气不过又敢如何。
从信送出去，苏如烟就日日等回复，可以说坐立不安。然而，一天天过去，那封信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没收到吗？问了几次，夏荷都说亲手递进了平王府。
话说那封信，先是到了玄风手中，他像往常一样打开，准备读给楚凌云。然而这次，玄风微微一笑，表情诡异。
“殿下还是自己看吧。”
楚凌云一脸狐疑的接过信，顿时，忍不住嘴角有了弧度。
“没想到这苏家二姐，丑则丑矣，还挺可爱。殿下觉得呢？”
“这……”
楚凌云默不作声，把那信又从头读了一遍，摇摇头，依旧嘴角挂笑。
成亲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苏如烟是彻底绝望了，看来真要嫁给那个三皇子了，想到自己还写了封信羞辱他，以后哪有好日子过。
柳氏这些日子对苏如烟的婚事极为上心，热情的帮她准备嫁衣，清点嫁妆，俨然拿出了一家正妻的风范。没事还总是到如烟房里陪她谈心，心肝肉的唤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的亲生母亲。每回谈到如烟的生母，那柳氏十回有八回要掉下泪来，“可怜我那姐姐，要是能看你出嫁，该是多好……”引的如烟也少不了伤心一回。
“不好了！！”夏荷吓得大惊失色，一边跑一边喊。众人闻声赶来，只见苏如烟口吐鲜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不知多久，她迷糊中听到一个冷漠的声音：“苏如烟，你也有今日!就凭你也想当王妃，真是笑话。”
“哈哈哈……”一阵张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你是谁？为何害我？”苏如烟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微弱。仍旧睁不开眼睛。那人似乎是阴间的魂灵，她看不见她，只觉得声音从四面八方钻进她的耳朵，阴冷阴冷的。
“我是谁，你自己看。”
苏如烟费力的挣扎了几下，终于，她睁开了眼睛。
那个人？怎么会是她呢？
“柳姨娘！”一个模糊的影子，苏如烟也不十分确定。只觉心中浑身寒冷如冰。她从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死在一个姨娘手中。
“你一定很疑惑是不是，我为什么一定要你的命？”
苏如烟脸色由白转紫，意识越来越不清楚，嘴唇痛苦的抽搐。
“这么多年，你那个倒霉娘活着的时候，处处压着我。好不容易等她死了，你又处处得宠，我的女儿苏锦绣，她也是老爷的亲生女儿，他正眼看过她几次。
苏如烟怒火烧心，神思一点点消失。
“还不是因为有你的存在！我的锦绣天姿国色，她才应该是那个王妃。等你死了，姐姐代嫁，顺理成章。本来你嫁出去也就算了，老爷居然要以全部家产做陪嫁，他既然做得这么绝，休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后面的话苏如烟没听见，耗尽所有精力，手指再也不动弹了。
她死了。
但是大家都还不知道，她怎么好端端就死了。，
但是她明白，若有来世，一定要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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