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她身上的伤势已经大好,其实完全可以扔下安歌自行离开,只是她到底曾救过她一命,她也懂得知恩图报,这般道理陌冰不曾教过,只是行走江湖多年琢磨出来的,一味的背叛和无情无义终究只会害了自己。至于村庄里那些无辜的村民,她实在无暇顾及,顾此失彼是杀手大忌。离开村庄后的第二天晚上趁着安歌熟睡她曾偷偷回去看过,她的内力已经恢复大半,不带上安歌脚程要快上很多一来一回倒也费不了一夜的时间。顾昭华甚至都没有完全走进村子,浓重的血腥味清楚的提醒了她发生了何事,做了这么多年的杀手形成了一种敏感,这些村民仿佛只是这些刽子手的一时消遣。
村庄里村民全部被害的事情顾昭华没有告诉安歌。
“你为什么要急于离开,我们还没有好好谢谢李大嫂呢。”李大嫂是当初收留顾昭华和安歌的村民,也是昨夜顾昭华返回之后唯一让尸体入土为安的人。已经过去两日了安歌每日都要时刻询问,奈何顾昭华从没有开口。接连几日的相处之后,虽然顾昭华还是那幅冷淡的面孔,但安歌已没有最初那么怕她了,甚至现在都已经开始随意拉扯顾昭华的衣袖。
“昭华,昭华,昭华。”
顾昭华对安歌这般自来熟似的亲密称呼实在无法适应。在陌冰排位比她要低的杀手不管年纪如何见面都要尊称她一声顾姐,其他人也大多是直呼其名,像安歌这种略带撒娇的语气来叫她的名字顾昭华从不曾经历过。
“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有话便说不要总是这样叫我。”
安歌横了她一眼却没把她的话往心里去,如果她要是真的不喜早就义正言辞的开口警告了。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多少还是有些摸清了顾昭华的性子,面冷心热刀子嘴豆腐心,昨天在街边一个粗犷的大汉想要调戏她如果不是她出言阻止,恐怕那大汉的性命便会被她口中的弱女子取走。安歌年纪虽,但天生聪慧,识人辨性更是个中好手。
“你突然要离开是不是因为你的仇家追上来了,如果见你不在他们会不会把怨气撒在无辜的村民身上。”安歌逃难的途中见过太多此类事情,离家之前她以为这个世界大多数的人都是善良的,可是这些天来她不断的怀疑人之初真的是性本善吗?
过了一会儿顾昭华才开口,“他们是皇家的人,想必不会乱杀无辜。”她要把秘密永远的埋存在心里,永远不会让安歌知晓。
安歌张大了嘴巴盯着顾昭华一时不能言语。“你得罪的竟然是皇宫里的人!”安歌从没有见过贵族,高高在上的皇室对她来说更是遥不可及,可每个生活在底层的人对皇亲贵族天生骨子里夹带了一种畏惧。所以安歌突然觉得顾昭华非常可怜,得罪了皇宫里的人又能逃多久,天下哪里都不是容身之所,皇室的残忍是真正可以令人心身俱灭的残忍。
“不要谈论我的事情了,我的事情知道的越多,只会百害而无一利。和我说说你的事情吧,你是在何时何地和你的家人走散的,我行走江湖也有多年,记忆力也不错,和我描述一下你家人的相貌说不定我在何处见过也未可知。”当然这话只是顾昭华用来转移安歌的注意力,她是杀手最活跃的时候一般都是深夜,她又如何能碰见安歌的家人。
一听见顾昭华提起她的家人安歌便觉得伤心,她已经快半月有余没有见到爹爹和娘亲还有妹妹了,也不知道妹妹的伤寒有没有好转,不知道娘亲的咳疾是否得到医治。“我们一家在刚进入黎国没多久便遭到了士兵的驱赶,爹爹在黎国有一位认识的朋友,在走散前爹爹便做了最坏的打算,万一走散或者发生任何意外让我们自行前去找那位伯父收留。”安歌十分懊悔她当初为什么要独自一人去买包子如果她不买包子就不会和爹娘走散,也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眼下再回头去寻已是不可能,只能继续前行去找那位伯父,说不定爹娘带着妹妹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眼下三大国之间虽还有休战协议但也基本上等同于虚设,卜国和兮国一直在暗中操练军队,甚至还有秘闻说卜国和兮国意图联手攻打黎国。黎国表面上很是平稳,但百姓皆知现如今黎国的皇帝一直受齐王的控制,皇帝于殷不同于他的父皇,从便显露出王者风范,十岁便登基成皇,虽受齐王牵制倒也非事事依顺。尤其这几年齐王越来越嚣张,树敌颇多,于殷便暗中拉拢朝中痛恨齐王的大臣,且皇宫中最神秘的组织云廷一直听命于皇帝一人,若齐王气极逼宫未必能有百分百成功的信心。而卜国和兮国大概等得就是黎国这场内乱,在国家元气大伤之时再一举进攻,想必不会折损太多兵力便可轻易夺取。
对顾昭华来说谁做皇帝都无所谓,对国家的概念也是轻如鸿毛,她没有十岁前的记忆根本不知是哪个国家的人,战争对于一个杀手而言无异于一场规模庞大的刺杀,他们见惯了死亡,手上也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战争爆发前她是陌冰的杀手,战争结束后她依然是陌冰的杀手,无论是怎样的战争对她的人生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她又何必去在意。
顾昭华和安歌落脚的这个客栈地处暨阳镇,早先年暨阳镇乃是黎国最大的驿站之一属于交通要塞,来往的商户游客还有江湖人士络绎不绝,两年前的武林大会就选在暨阳镇举办,流传出无数的武林佳话。那年武林大会句胡各门各派都派出弟子前来参加,只因奖品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赤霄剑,赤霄剑由世代锻造名剑的楚家最得意的作品,相传耗时十年才打造出这一把赤霄剑,剑柄绣有花纹,饰有七彩珠、九华玉,寒光逼人,刃如霜雪。赤霄剑在二十年前楚家被风栾族灭门后应是被风栾族夺走,但八年前风栾族也被一神秘组织一夜诛杀了全部的族人,自此赤霄剑便不知下落。如今成了武林大会的奖品各门各派岂有不心动的道理,赤霄剑是由将门之后现已归隐的朱庭抚大将军提供的,俱朱将军所言这把剑不知是由何人放在了他住处的门前,包袱里附有一封信,信上提及希望他能将此剑作为此次武林大会的奖品,关于赤霄剑从何处得来,又为何交给他的信息一概全无。朱将军乃是归隐之人赤霄虽是名剑于他也无任何益处,犹豫再三朱将军还是决定按照信上之人所说把剑拿出作为武林大会的奖品。
武林大会共持续了十天,比试了不少于百个回合,最终的胜者乃是这几年名声在外的长正宫大弟子吴伯庸。吴伯庸年少成名,武艺高强而又不骄不躁,深得多派掌门的喜爱,且长正宫在江湖上一直有颇高的地位。只可惜吴伯庸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长正宫的掌门杜长明对他来说亦师亦父,杜掌门也一直有意要把爱女拂晓许配给吴伯庸。
繁华似过眼云烟,一瞬即逝。就在武林大会结束没过多久齐王向皇帝于殷建议把驿站迁移暨阳,另劈官道,修建人工河道,自此暨阳的发展便一落千丈,来往的行人逐渐减少再没了之前的繁华。
此时正值桃花盛开的季节,暨阳边上有座福星山,山上种满了桃花,加上风景秀美,从山顶下望煞是好看,所以此时的客栈较之往常来往的住客也很可观,倒也不显得冷清。昨日顾昭华耐不过安歌的撒娇硬是被她拖着来到福星山欣赏桃花,只不过欣赏桃花的从始至终只有安歌一人,顾昭华一直在暗中留意身边是否有敌对之人,把自己暴露在人群之中,而且还是大白天,顾昭华哪还有什么闲情逸致去欣赏桃花。眼下她还是极其看中自己的这条性命,虽明白终将不得善终但也曾渴求过被人救赎。她既是个人也就一定会有父母、会有故乡,尽管希望渺茫她也曾在无数个夜晚梦见她的父母一直在寻找她,即使是死也想把尸身埋藏在生她的地方。
安歌口中那位爹爹朋友所在的地方和陌冰的方向一致,所以顾昭华和安歌还能同行一段时日,原本她是打算今日就带着安歌继续赶路,没想到安歌风寒来得突然清早醒来连下床都变得十分困难,去药铺抓了药回来给她喂下也不能立刻好转,顾昭华无奈只能继续多待几日。晚饭时分顾昭华下楼准备让店二准备些粥食,恰巧看见从客栈门口走进一行人,顾昭华一看便知这七人皆是会武之人且内力深厚,不由偷偷多打量了几眼,就是这一细打量便让顾昭华惊出一身冷汗。
碰见谁不好怎么偏偏碰上皇宫里的人,正巧她几天前刺杀齐王失败,难保这七个人不是来追捕她的。
这群人领头之人看起来三十几岁的年纪,正是他衣服上悬挂的那枚紫红色的玉佩才让顾昭华猜出了皇家人的身份,这枚玉佩名叫道尧,是皇宫御制,即使权势大如天的齐王也不可私自锻造,否则就是蔑视皇族之罪,是要诛九族的,皇帝于殷正愁没理由给齐王安罪呢。领头人一身傲然之气夹带着不怒自威的震慑,让店二迟迟都没敢上前询问,顾昭华也暗自庆幸早先她就吃了陌冰的神医张怀德特制的专门隐藏内力的药丸,否则真要是和这群人打起来,一个两个顾昭华尚有信心,七个人加在一起她铁定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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