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有些不明白，弥留之际，她没有让延天却陪她，却只唤了她守在身边。她就这样无措的看着怀中的她，不知该如何才能减轻她此刻难以呼吸的疼痛…
“凌云，别难过，我是去转世重生的，会有新的生命，新的身份，会比现在…过得更好。”她的声音有些缥缈，带着艰难的呼吸声。
“我知道…你…可有什么让我做的？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公主，保护好延将军，等回去了，我也会替你孝顺哥哥的。”
她急急的替她思量了所有挂念的亲人，她怕她没有力气说这么多话，再扯疼了伤处。
长离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凌云总是最周到的。”
“…”她有些哽咽，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才能不让她看到她难过的样子，只有拼命的点头。
“凌云…你…你知道吗，我…我一直以为，你也同我一般，倾心天却…直到…直到那次我给他包扎伤口，不…不心扯疼了他，你紧张的踱了步子，却转头去看…公主的脸色，我…我才察觉，或许，你在意的，其实是…公主。”她笑着看她，温柔的眸子里倒影着她隐忍的样子。
“长离…”
“你做什么都会去关注公主的情绪…虽…虽然我们都是公主的随侍，你却做得比我好太多…凌云，那…那次在冥幽谷同公主失散，你焦灼的比天却更胜，从来都…那般理智自持的你，失魂落魄的样子…”
“别说了，身子受不住，别说了…”她不知该如何回应，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子，其实这般的心细如发。
“听…听我说完…你在意万儿同公主亲近，哪怕…哪怕是她搀着受伤的公主，你都是在意的…你自己…没有发觉吧…可我看到了…你隐藏的再深，可你的眼睛骗不了人…你盯着万儿搀着公主胳膊的手…我便是那般，在意天却与公主亲近的。”
“…对不起”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已无法自持。
“别说对不起，凌云，别说对不起，你没有…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只是…心疼你，爱的比我还要无望，还要心翼翼…我知道的凌云，我知道的，你的害怕，你的自责，你的迷茫，你的压抑…”
“凌云，别恨自己，我只希望你别恨自己，爱…爱情本来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你看我，明知他与公主有婚约，不也是…也是管不住自己的心…你与我，没有什么不同，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你懂吗？”
她有些着急，连带着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她在担心，担心她说不完这话，担心深陷负罪感，无处诉说的她，陷入对自己的厌恶里。
凌云拼命的点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急速滑落，散落在这深海空幽里。
“凌云，如果…如果你难过了，去我墓前，说与我听…就算…就算轮回而过，我还是在这世上的，我…会听到的…会…听到的。”
她艰难的抬起手来，为她擦去不断滑落的泪水，将有些微凉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温柔的望进她眼里。
“…嗯”
“别讨厌…自己，别恨…恨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说话了，休息一下好吗”她颤抖的声音里，夹着声声呜咽，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这般哭过了，这个细致善良的女子，让她无法坚强。
“我最放…放心…不…不下的，就是…就是你…你和…万儿…万儿她终究…”
“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她不会恨你的，我不会让她恨你的长离，不会的。”
她用力摇了摇头，有些着急：“不凌云，恨…就恨吧…别让她背…背负这温情的枷锁…她该恨的…只…只是若…若可以…别让…别让她…走的太痛苦…别让她走得…太痛苦。”
她揪着她的衣襟，努力的抬起头来看进她眼里，她需要她的承诺。
“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长离，长离，长离？你听到没有？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放心，我答应你！”她趴在她已没了生息的颈间，泣不成声…
凌云的哭声和那一声声的“长离，我答应你”惊醒了所有的人。已是黎明之际的空气有些阴冷，三三绕过长离安静的身子爬到凌云身侧，双手环上凌云颤抖的肩头，没有说一句话。她知道，她梦到她了，梦到她离开的样子，那一定，很痛吧。
昨夜里，在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心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将自己的血滴在长离那已没有了元灵发的中鬓上，她看着那血落在她的中鬓，沿着她光洁的额头滑落…
那一刻，她深深的感受到最后一丝的希望化为泡影……心的为她擦掉那鲜血，她趴在她身侧哭了整整一夜，那种希望破灭的疼，疼的她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现下的她，只能紧紧抱着凌云有些单薄了的身子，她流不出一滴泪，眼睛干涩的生疼。
过了许久，直到凌云安静下来，三三才沙哑着嗓子开口：
“你知道吗，其实长离姐姐，她真的很凶，脾气真的很臭。”她看着长离安静的脸，等天亮了，她就看不到了，令汲令辰要带她先回家了。
凌云闻言，抬起头来看趴在她肩头的三三，“万儿，其实…”
“我知道，刀子嘴豆腐心…心地善良的不要不要的……你知道吗，她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不把我当什么药灵的人…她从来都没有叫过我药灵，从来都没有…”
她停了话语，眼神透过那张安静的脸，飘向了很远的地方，那里冰雪覆盖，寒冷异常。
“她第一次见到我，就叫我家伙、流氓、混蛋…呵呵…不怎么好听啊…可是，比你们叫我药灵好听多了…你们都没有问过我名字，是她，只有她关心我叫什么，只有她会问我在那个世界的生活，问我有没有亲人……她从始至终，都把我当一个人看，一个跟她一样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什么救命的药灵。”
“万儿…”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也对我很好，你们现在也把我当成跟你们一样的人了，你们对我，都跟对自己的妹妹一样，我很感动，很知足…只是如果不是她，可能你们还在‘药灵药灵’的叫着我，不知道我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不知道我有什么亲人，不知道我以前的生活…是她，是她带着你们，来到我的世界的。”
三三笑着抬头看她，笑得如此温暖，如同长离离世时一般…
凌云有些哽咽，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个孩子的话，因为她们曾经确实，真的忽略了这个孩子存在的意义。
她抬起手环住她的肩头，将脸抵在她柔软的发上，就这样同她一起，静静的看着那个一脸安详的女子，无语胜千言…
川兮听到三三的话，转身望向东方初生的鱼肚白，心源的压抑让她不自觉的捂住了胸口，脸也跟着苍白了起来…
她知道，长离肯定不愿看到那个孩子受伤，只是，她无法给长离一个交代，她是孑川的公主，一国国佑，她做不到放过那个孩子……她也无颜面对那个孩子，她终究，是要伤了那个孩子纯善的心，狠狠的，不能有一丝仁慈……
不远处的海面泛起冰蓝色的光，有几尾晶莹的鱼儿在初生的曦轮照耀下跃上水面，化作了人形，朝着三三的方向徐徐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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