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钦天监故弄玄虚地捻了捻胡子,“你的记性倒是好,君上,君上叫得挺热切。”
霜眉大步一跨,来到钦天监面前,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手微微发抖,要是现在有面镜子,霜眉也许就能看到她现在的眼睛也很不正常。
红血丝盘根错节,眼眶几欲要裂开。瞳孔中仿佛纳入了深渊,霜眉和钦天监面对面站着,钦天监却看不见自己在她眼中的倒影。
衣领被揪住,钦天监倒也沉得住气,索性把双手背在身后,一副任杀任剐的表情。
往往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这样云淡风轻的东西。
霜眉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现在的状态有多么吓人,她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让他说出真相,说出她想知道的。
“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像人?像猫?还是像你一直向往的仙?”钦天监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厉声质问环绕着霜眉。
“我像”她甚至能听见自己思考时锈迹斑斑的声音,从前也有人这么问过她。她没答上来。
“你只想着杀戮。”钦天监将自己枯槁的手钳住了霜眉的手,手使了很大的力气,在霜眉手上留下了乌青的指印。“茹毛饮血,走的是妖道。你是妖,身上长的是妖根,从来都不是仙,从来都不是。”
窒息,霜眉觉得喘不上气,真相的压迫感仿佛要让她呕出来,手上脱了力,她渐渐抓不住钦天监身上粗糙的布料。
“来人,姑娘身子不适,快请回乾清宫。”
霜眉意识里最后的一句,也不是她想要的真相。
冷清的司天台不知道哪里来了这么多听到风声的人,七手八脚地带走了霜眉。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到朱厚熜哪里。太监慌慌张张地通报,没事也要被他的样子虚上三分。
朱厚熜坐在堂前,眉头紧锁,如果不是夏言还在堂前,他手里的奏折就要甩到太监的头上。
“还不快去请太医。”朱厚熜想用自己最大的平静说出这话,但是很明显他的平静用完了额度。
夏言看着朱厚熜每一分细微变化,如今堂上的明黄少年和他期待的盛世君主好像出了些偏差。他不该流露出那么多的情绪,乱了自己的阵脚。夏言希冀的和现实不断进行着天人交战,武定侯出事,朱厚熜也就是眼神烦乱了些,而那个女子出事,说朱厚熜的世界天崩地裂也不为过。
那个嘴刁的女子,那么重要吗?
夏言多年为人臣子,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清楚得很,他此刻只是低着头,用余光观察朱厚熜。
“夏卿家先回吧,武定侯一事,暂且搁下。”朱厚熜冲夏言开了口,卿家二字,是他作为一个帝王仅剩的自制。
朱厚熜被规矩束缚得好难受,好难受。
“臣遵旨。”夏言和朱厚熜的君臣关系,像埂在两人前无法跨越的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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