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皱着眉，绝望地合上眼，心如刀绞。
半天前。
“边疆城楼渡劫。”
颜看着半面空白的命书，抓起了妙言仙君。
“这什么玩意？”
妙言抬手推开了颜，整理衣装，仔仔细细地确认自己没有毛病后，慢悠悠开口道：“真是粗鲁……她的命书可不归我管……”
妙言说完，神情带了些气愤。
颜再次抓住了她：“你别给老娘晃来晃去的！说完整！”
妙言喘不过气，忙道：“咳咳咳……我还是能管你以为我会让无量哥哥跟她有情缘？！她的命书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不过这不是说了渡劫嘛……应该……”
“无量？”
“拜托！你不会连天地间唯一一位真正不食烟火的君主都不知道啊！”此时妙言虽然被颜提着脖子悬在空中，眼神还是无比鄙视。
颜愣了一下，突然震惊地松了手就往人间赶去。
妙言摔在地上没顾上疼忙追了过去。
“喂喂喂！你别跑啊？你要去见他们是不是！今天无量哥哥回来，我和你一起呀！”
颜不想理她，在听到“无量今天回来”速度更加迅速。
等她们赶到不远处时，那座飘渺的城楼处，半空中已经有一阵异样的光芒缓缓上升着。
辛伯贞已化作仙身，和颜当时一般无法挽回地向天上飞去。
无量在环绕着的强光中他再次睁眼。
脑海中挤进了许许多多记忆碎片，缓缓拼凑，渐渐清晰——
接受天意，人世历练——
他——
本是无量啊！
是那位天地间独一位信仰，是差一步登神位的君主啊！
残梦消散，相顾茫然留下的不过唯泪痕而已。
无量应天意而生，他幻化有识起便只知修行，管理，整理，消灭……
他记起来了，可是为什么心依旧还是那样拉扯着，刺痛着，是那个装模作样的灵。
让他不再是那个无欲之人……
他不能就这样回去！
就那样孑然一身，扔下她回去。
这天地之间，万千世界，
唯独她，
是他的时年，
是他的恍惚，
是他的治愈，
是他的独一份荣宠，
是他的一次次的抬眸，视线相互，
是他的初心不负。
所以他一定要留下她，不管如何，哪怕逆天而行。
无量知道法术根本无用，直接用修为压着自己的仙身强制向下回游。
他大汗淋漓着，身上的反噬的痛如同几万根烧红的针不断刺穿身体。
如今已经没有什么都阻挡得了他。
他们两个这样聪明的人，在彼此的事上却总是这般不管不顾。
义无反顾。
妙言也在从远处此刻赶来，也慌乱无措大喊道：“无量哥哥！你在干什么啊！你疯了吗？！”
无量哪有时间理会妙言。
他的心里只想去阻止那个祭献真身傻姑娘，依旧承受着剧痛压着仙身下去。
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就在他刚刚能听清她的声音的地方——
刚好错过。
“辛伯贞……
原来，
你是仙啊……”
莲嘴角不断泛血，从她下颚滴落，淬出一滴滴残破绽放。
“真好……”
莲已经看不见化灵的他。
看不到已经耗费修为回到自己身边的他。
她还傻傻地抱着辛伯贞的肉身念念有词。
说完最后那句话她顺从着，乖巧着，闭着眼又像是睡一觉那般轻松地笑了起来。
而这一笑，却让连反噬都奈何不了的他疼得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她说，真好？
无量连万箭穿心都毫不畏惧，此刻就她这一句话让他的泪水轻易坠落。
她怎么能说真好？
莲眼神空洞，最终喷出一口鲜血，她晶莹剔透带着粉光的真身迅速萎缩，光芒四散泯灭。
莲人身渐渐的也隐约不可见，只留下了一朵灰色凋零的痕迹。
一旁的颜终于反应过来，推开了无量。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
颜不可置信地盯着渐渐泯灭光茫的莲。
她转头恶狠狠地盯着失魂落魄的无量，她上前捏住他的脖子：“都是你！”
“是你！是……”颜泪如泉涌，失声痛哭，连骂他的话也没再喊出来。
莲什么都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
什么因为迟凝背叛而伤心？
她什么时候是会心软的人了！
为什么？
颜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却无法动弹，盯着那抹灰色，久久无法接受那是即可将化为尘埃的她。
她根本是一朵切开是全是黑色的莲花精！
颜已经不在强求自己泪水停驻，因为心里那份久久不能消散的疼痛早已让她无法思考。
而无量眼睁睁瞧着眼前光芒萤火点点飘散，已经不知是什么支撑着他勉强站立。
真好？
她凭什么这样说？
他轻轻一拨，颜就摔在一旁，无量修为损耗大半却依旧轻而易举将她推开，这是何等人物……
颜却也无力去计较，手指嵌入土里，疼入骨髓，本能地颤抖着。
无量又走向了已经毫无色彩的莲。
“我说了！既宠于你……那便是我，也不能欺负你……”
无量泣不成声，终于跪在将要烟消云散的她面前。
他顾不得身上还在反噬着的疼，再次举起手凝聚起修为。
妙言刚刚走进便看着无量拼尽了残留修为，将自己的仙身压回到那个已经渐灰的莲花边上，没有任何犹豫将本就为数不多的修为注入那朵残破不堪的花里。
妙言看着他找死一般想要救那个已经不可能回来的花灵，哭着想去将他拉开，却被他的屏障隔断。
“无量哥哥！无量哥哥！
你出来啊！她活不了！”
无量猩红着眼，嘴角已经开始不断溢血。
他似看到那天夕阳西下，她们还在那宫门置喙，才换来那场烟雨红尘的矇昧。
她当时是怎么说出陪他一起去的呢？
似乎是那样平静。
而现在看来，那片淅淅沥沥中淼淼，无力珍惜。
他已经听不到任何话，看不到任何人，只是心里的放不下，快要将他撕裂。
无量此时已经疼得直不起身，抚摸着那朵灰色的莲花颤抖着，无力地哭着。
“这世间唯你一人值得我倾心相护，不可辜负。”
不管他如何用力也再也不能使那朵花恢复如初，那是注定的凋零。
他眼睁睁瞧着莲洛的灵光愈来愈弱，透亮的花瓣渐渐淡去，耷拉着无力颓败。
“莲洛……莲洛…你不可以…不可以就这样走了……”
他现在已经不再是辛伯贞，他可是无量了啊……
他是无量无为的仙君了，是天地之间唯一一位将要成神之人了。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能留下你，为什么……”
妙言从未见过他这样，在她印象中，他是那个深不可测，是那个吝啬笑意，是那个高高在上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无量君主，怎么会是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的修为终于破碎。
妙言上前扯了扯他，此时的无量让她陌生，让她更加害怕。
无量的眼中是那样的毫无生气，他像是个已经破碎的瓷娃娃，一碰就散。
无量抬眼终于瞥见了妙言，他突然又挣扎起身，拉住了妙言：“我求求你……你能书写命书不是？让她回来好不好？”
妙言本来惊喜又瞬间冷淡，泪水也蓄满眼眶：“无量哥哥？你求我？因为她？”
“你让她回来！”
妙言摔开了他，大喊道：“她活不了！活不了！她自己献出真身！渡劫本就是来人间走一遭，她连本心都丢了如何渡劫！”
无量终于是绝望地闭上眼，再一次痛不欲生。
可能我们也就是那样吧…我的停留不再是人间…你也就不会再在我的世界蹉跎。
也许你我本就不该如此，倒显得我多此一举了。
不自量力？
我们之间还隔了个早就注定。
我比想象中更爱你，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