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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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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衙斋卧听萧萧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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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突变,

    军阀重开战。

    洒向人间都是怨,

    一枕黄梁再现。

    至顺三年[1年]春,平叛主力返回各自军营后,乌撒土司禄余与撒加伯再次起兵反叛。汪寿昌正值在京述职,文宗便指派汪寿昌再去云南处理复乱。

    在他从京城返回四川的途中,逢大雪封山,耽搁了些日子。四月份,文宗驾崩,又耽搁了一段时间,等汪寿昌返回成都时已是秋季了。

    汪寿昌把柳好好先安排在兄长汪嗣昌的帅府居住,待他处理好云南事宜后,便直接从兄长家娶她完婚。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汪寿昌便带着左相孛罗和五百名兵卒,马不停蹄地赶往云南。

    二《渔家傲秋思-上阕》范仲淹词

    塞下秋来风景异,

    衡阳雁去无留意。

    四面边声连角起,

    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深秋的季节,禄余调整蛮兵,列营十六所,再次进逼顺元。

    由于会通州土官阿赛、河西阿勒和罗罗兵一千五百多人,攻会了川路卜龙村,壮大了义军力量,禄余便乘势引兵与芒部合击罗罗斯,截取大渡河、金沙江,攻陷了东川、会通等州。

    此时的罗罗斯要塞的风光,与这座春城的景色截然不同。从北方飞来过冬的大雁,一点也没有停留的意思,成群结队地飞往衡阳去了。

    三《渔家傲秋思-下阕》范仲淹词

    浊酒一杯家万里,

    燕然未勒归无计。

    羌管悠悠霜满地,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黄昏的时候,军中号角一吹,周围的边声也随之而起。层峦叠嶂里,暮霭沉沉,山衔落日中,孤零零的城门紧紧地关闭着。

    武靖王搠思班独自坐在帐中,喝着闷酒。他因操持繁重的军务,须发都变白了。

    羌笛吹了起来。

    搠思班不由得思念起万里之外的爹娘,但未能像窦宪那样燕然勒功,就不能早归故里。

    夜深了,霜雪满地,天气更加寒冷。

    士兵们久戍边疆,思乡心切,听着这悠悠的笛声,他们黯然泪伤,久久不能入睡。

    四《岁暮》杜甫诗

    岁暮远为客,边隅还用兵。

    烟尘犯雪岭,鼓角动江城。

    天地日流血,朝廷谁请缨。

    济时敢爱死,寂寞壮心惊。

    十月二十五日,朝廷派遣西域指挥使锁住等发陕西都万户府兵,直抵罗罗斯,发碉门安抚司兵,渡大渡河,直抵邛部州,防守隘口。

    十月底,汪寿昌他们顺着长江逆流而上,到了罗罗斯[今攀枝花市]上了岸,和武靖王搠思班、西域指挥使锁住聚了首。

    汪寿昌了解了一下土司禄余再次反叛的原因——

    乌撒乌蒙地区都聚居着大量的蛮族,这里大多蛮族不服宣慰司府的管理,无法忍受官府的苛捐杂税,特别是乌撒部,已经与官府势如水火。

    在年初的一次征税中,乌撒宣慰使鲁月竟然让东川路府判教化带了数百人进了乌撒山寨,蛮民拒不缴捐,并且与府判所部发生了械斗。结果当日连同乌撒土司的儿子等六个人被抓回了威宁府[乌撒乌蒙宣慰司驻地]大牢。

    三月中旬,乌撒土司禄余与撒加伯斩杀戍军黄海潮等人后。随即又与云南东川路总管普折兄那具的兵汇集,杀了乌撒宣慰使鲁月、东川路府判教化的二十余人,劫走了乌撒被囚之人。而后又同伯忽侄阿福领蒙古兵将攻打罗罗斯。

    五《田家行-上阕》元稹词

    牛靿咤咤,田确确,

    旱块敲牛蹄趵趵。

    种得官仓珠颗谷,

    六十年来兵簇簇,

    日月食粮车辘辘。

    一日官军收海服,

    驱牛驾车食牛肉,

    归来攸得牛两角。

    第二天,汪寿昌准备去威宁府处理一下此次事件。

    汪寿昌穿着一身以前穿的已经浆洗发白的旧长衫,头发只是简单的挽了一下束于头顶,插上一根竹簪;孛罗是一身商人打扮,护卫装扮成跟班,他们一行十人向威宁府方向走去。

    一路上,人烟稀少,只有几个老农在地里整理着土地。

    由于天久旱不雨,土地非常坚硬,牛拉着沉重的犁耙,喘着粗气一步一步地爬行着。牛蹄碰击着坚硬的土块,发出“趵趵”的声音。驾牛的农民还嫌牛走得太慢,不断地挥动着鞭子,发出“咤咤”的吆喝声,驱使着老牛。

    汪寿昌下马想休息一会儿,便来到田边和老农聊了起来——

    农民终年劳累,用血和汗换来的珍珠般的果实,却都进了官仓,自己一无所得。

    六十年来,战争不断。年年月月、日日餐餐,官兵们吃的粮食全由农民供给,还得由农民自己驾驶着大车不停地运往前线。

    自从官军征伐藩镇的战争开始以来,官府就把农民连人带牛和车一并征用了。农民驱牛驾车千里迢迢地把粮食运到前线后,结果连牛也被官兵宰杀吃掉了,农民只收得两只牛角而返。

    六《田家行-下阕》元稹词

    重铸锄犁作斤,

    姑舂妇担去轮官,

    输官不足归卖屋。

    愿官早胜仇早覆,

    农死有儿牛有犊,

    不遣官军粮不足。

    战争还在没完没了地打下去,新的军输又在等待着他们。

    农民只得买斤重铁再铸犁锄,重新开始一年的辛勤耕作。秋收过后,收得的粮食运到官仓,粮官们过磅称量后还嫌不够,只好回来连房屋卖掉买粮纳税。

    老农说,但愿官军能够早日得胜,以解决藩镇叛乱的事情。我们倒是不要紧,累死了还有下一代,牛被杀了还有牛犊,不会让官兵们缺衣少粮的……

    七《一枝一叶总关情》郑板桥词孟庆云曲李思宇歌

    衙斋卧听萧萧竹,

    疑是民间疾苦声。

    些吾曹州县吏,

    一枝一叶总关情。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汪寿昌他们到了威宁。

    夕阳的余辉下,一座古旧破败的城池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城门外站着几个无精打采的守城士兵,几个守城门的士卒瞅了他们几眼,便直接放行了。

    进入城门,是一条青石板路。青石板上留下了一道道,经过独轮车多年磨损而出的深深辙印。

    道路两旁也没有什么高大壮观的建筑,只有一两家酒家,还是二层的木制结构。其余的沿街房屋,有半数门店都将枯黄色的木板,一片片紧紧地闭合了起来。

    街道上,稀稀落落的走着几个行人,都用诧异的眼光打量着汪寿昌一行……

    威宁府就在这条主要的干道上。

    府衙大门之上挂着一块已经褪去了颜色的扁额,门旁是一架班驳脱落红漆的大鼓,鼓架的其中一条木腿下面垫了一块薄瓦片。

    府衙有六径五堂的规模,过了一道有三间房的前进门厅,便可以看到正中央的府衙大堂。

    大堂上空荡荡的。

    汪寿昌走在前面,抬脚跨进近两尺高的门槛,走进了府衙的门厅。

    “哎,干什么的?说你呢……”门房内一侧靠着一个半眯着眼的衙役,看到汪寿昌走进了府衙,想阻止他,他话说到一半,看到了随汪寿昌身后进来的孛罗和八名魁梧的护卫,吓得赶紧把后面的话又吞回肚里。

    “勒大人可在?”汪寿昌没有停下,边走边问。

    “您是!……”衙役声问道。

    “这是钦差汪大人!”孛罗对衙役说。

    “的参见钦差大人。”衙役连忙跑到汪寿昌跟前跪下回话道:“回大人,勒大人已经转住到了昆明府去了。”

    “嗯,你叫什么名字?”汪寿昌停下问。

    “的叫李洪。”

    “怎么这衙中不见主事的官吏?”汪寿昌问李洪。

    “蛮民经常来闹事,所以就……就……”李洪不好说官吏都吓跑了之类的话,只好支支吾吾地应付着。

    “李洪,今夜本官先住你这儿,明日一早你召集衙役通知下面的州县,把他们当官的都找来见我。”汪寿昌吩咐道。

    “是,大人,的先带您去后衙歇息!我现在就派人去通知州县的老爷们。这样,明天上午他们就能来参见大人了。”

    看到李洪积极办差,汪寿昌欣慰地朝李洪笑了笑,李洪一路跑地在前面带着路。

    府衙虽然破旧,倒也收拾的干净。这后衙中的房间也够汪寿昌一行人的住宿,汪寿昌单独住了最大的房间;孛罗和几名护卫,住在东西的几间房子里。

    第二天上午,州府县的大官员都来到了宣慰司大堂。

    汪寿昌说:“诸位,本官初来乍到,对于乌蒙地区的乡土人情还不甚了解。这里与蛮民杂居,很多事情不好处理,还请诸位在今后鼎立相助,本官不会亏待诸位。不过,对于政务处理不力的,本官一定如实查办!”这是汪寿昌与乌撒乌蒙地区的七品以上部分官吏的第一次见面的开场白,如同其他钦差的训词一样,没有什么新意。

    众人都表示会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协助钦差大人将乌蒙地区的政务做好。

    汪寿昌叫住了芒部路军民总管府[今镇雄县]总管郭栋,了解了一下大致情况。

    元代建朝后,在乌撒乌蒙地区设置宣慰司和都元帅府,下领路、州(府)、县,隶于云南行中书省。

    那时的乌蒙地区虽然气候宜人,却瘴气横行,地多人少。蛮民所控制的地区占乌蒙地境的五分之一,占总人口的三成。蛮民在宣慰司所辖县内,一向受到官府的期压。因战乱,百姓是衣不蔽体食不裹腹,时常会有股的民变发生。

    近几年,蛮民早已经对官府失去了信任,所以想要管理好这片地区可真是难上加难。

    汪寿昌了解了情况之后,便亲自写了封信,让郭栋派人送给乌撒土司禄余,信中提到希望能够秉公处理好乌撒事件。

    在信中,汪寿昌说到会按照朝廷的律令,如实摊派捐税与徭役,不会过多的加重蛮民的负担。同时他还讲到蛮民也是朝廷的子民,应该一视同仁,以后蛮民的一切社会地位都与常人同等。

    最关键的是,汪寿昌在信中说到,如果蛮民乌撒部遵守律令,不再做过激的事,可以报请朝廷不再追究他们抗税劫狱和反叛之事。

    三日后,汪寿昌便收到了禄余的回信。

    回信中禄余怀疑钦差的保证,这增加捐税可都是豫王府兵总管及游骑将军等私加的,你一个钦差能做了诸王的主?其实,禄余信中也盼望真能如汪寿昌所说,让蛮民过上好日子,不过此事干系重大,土司禄余需要汪寿昌亲自前往乌撒的蛮寨去一趟,当面协商此事。

    汪寿昌准备带着几名护卫前往乌撒蛮寨。

    孛罗忙阻止说:“大人是朝廷要员,万不要亲自冒险前往乌撒部,还是等我请了兵部的符令,率军一举荡平乌撒叛民的山寨为好。”

    郭栋也说不可冒险前往。

    “蛮民虽然不习教化,可他们也是朝廷的子民,不可因为拒缴税赋便出兵征剿。再说,他们抗缴的这些捐,是朝廷需缴的那一部分吗?”汪寿昌反问。

    “不……不是,可是大人,不加捐开支,拿什么来供养来这数万军队?”郭栋试探的问道。

    “不管怎样,这蛮民与普通百姓的苛捐杂税要逐步免除,对于军队给养的事,本官自有办法。”汪寿昌斩钉截铁的说。

    “那您总该向豫王通报一下吧?”孛罗眨着眼睛问。

    “我是皇上的钦差,不是豫王的属下。再说本官此去乌撒部也不是去打仗!”

    见汪寿昌态度坚决,孛罗也无话可说。

    汪寿昌当夜给朝廷写了一份奏章。他在奏章中写道:“西南部分府县地处偏远,农牧落后,百姓收入微薄。加上属于边远地区,多民族杂居,民族之间的纠纷时常有。为了照顾民生,为了稳定各族民心,肯请朝廷能够免纳云南省三年捐税。这样便可以让边远府县百姓修养生息。只有这样,这一地区的蛮民与百姓才能安居乐业,稳定而不求变。如果用兵,朝廷将会在平息蛮民民变的过程中,投入比免除的税收更多的粮晌。天下民众,皆思安不求变;民安国泰,江山才能永保……”

    当夜三更天,汪寿昌将这份奏章交给自己信任的护卫,星夜兼程送往信使处,八百里加急传给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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