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笃定这样的想法,浮上水仰头张望。
雘樱树折光,强烈的光线从四面八方彼此相互碰撞,如光罩一般压迫下来。上头天光越是强烈,折射的光线更是强烈数百倍。
起先还能强迫自己看几眼,对着看久了眼前越发昏暗,一圈圈红色光晕浮现,从一点扩散晕开,干涩,疼得厉害。
低头闭眼,揉了会儿,眯开一条细缝,水面光透进来,刺得她无处可看,一头又埋进了水里。
想着食铁兽也受不了这光,必定还在水中。徘徊寻找,进入林间,恍然眼前,相隔射入水中光线的另一侧,一道白影闪过。
虽然只有一“脚”,但肌肤看似嫩白肥壮,她想都没想就以为是食铁兽,划水过去。
穿越在水下林中,有树木遮蔽,时不时会有成群斑斓鱼穿梭光林之间。
她好奇,对新事物怀有憧憬,逐渐沉迷于四周唯美光景之间,情不自禁跟随过去。
突然之间,毫无征兆。经过一棵树后面,伸出一手将她手臂抓紧,对方用力一拉,她顺势转身回首掏,扣住对方胸口处,两人相互牵扯。
抬头一看,对方居然是菀叶……心里一怂,没想这么快就被抓到了。手抱歉松开,不敢对上他的眼。
余光当中还有一人,在侧边一棵树后是竹叶,他们两人目光都紧盯身后。
朝他们注视方向看去,她无知无觉,不知道后面一直悄然跟着一条白色巨蛇。左右摇动蛇头,乳白的眼球上浮了一层浑浊的薄膜,摸样惊悚,心里忍不住惊呼出来。
菀叶低头看她,她注意到犀利的目光,下意识要抬头但肯定是要责备她不听话,便也是厚着脸皮,直接顾左右无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学会脸皮厚了,气氛僵持,十分尴尬,人儿目光投向竹叶,求助他来解围。
竹叶看两人的态度着实觉得好笑,等那东西远去之后靠近他们,岔开话题,低头看人儿问道:“找到了么?”
人儿看向他,琢磨唇语,摇了摇头。菀叶对上头一指,示意上水面再说,游出这片雘樱树林,在别地水域出来。
先提防四周,确认无恙。
竹叶和人儿前后解除气仓,竹叶问她:“有没有遇到什么?”
“嗯,雘婴,但是一阵雷光之后就消失了。”
“消失是么?”
“嗯。”她看向水底,一条白色如缎带漂洋的长条生物在他们下方附近的乱石堆附近打圈,若隐若现。估摸着体型应该就是刚才那条,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三鸣蛇。”
“啊?”她还记得当初看到的三鸣蛇只有她手指那么长,这个怎么这么大?然后她恍然想起来了什么……再仔细一想,不得了,难怪之前觉得屋里怎么少了东西,是她的四盆天狼草、她的珍珠豹头豚、还有个什么,都不在了。
最重要的是她的豹头豚啊!
竹叶以为她看着水面思考发愣是在惊奇这东西的体型,便帮她解释了,说:“成年就会这么大,但这体型也罕见,估计也有上百周。”
她听到他说的话,脑中频道转换,回过神,一脸的难以致信。
菀叶一直没有说话,稍有烦躁,独自游下水调查那条三鸣蛇。
人儿目光跟随菀叶的身影到石群当中。她不是没察觉,从刚才,菀叶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氛就很异常,撅着嘴嘀咕着抱怨:“他最近怎么动不动就生气。”
“他知道了我们有事瞒他。”竹叶也是声嘀咕。
“哼,他和云霜姐姐也有秘密不告诉我,那我也没这样啊,气量真。”
“嗯?”
“就海下那次,哼~”
她不提,竹叶都把这事儿给彻底忘了。
“见到筝筝了么?”
人儿惊喜他居然也这么叫了,也想起来现在确实是找食铁兽更为主要,表情也认真起来,道:“我看到筝筝的外衣还有绷带,但没有找到。”
“然后呢?”
“然后就被雘婴围住了。”
“再然后?”
“就一道光……”
竹叶与她对视一会儿,抢话问:“你怎么挣脱它们的?”
人儿把下面的话硬吞下去,回答道:“就用拳头揍。”
“……”
竹叶低头看她的手,就这酥手,也不知她说真的假的。不过既然是这样,从袋中取出一副黑白绒毛掺一起编织成的棉手套给她,让她自己戴上之后再手把手教她怎么使用。
也不复杂,手套边口处与木镯紧密联系,手套可大可,只不过木镯尺寸还需要调节,但不用调整太多,看着应该是和她差不多年纪的时候做的。
木镯上头有一扭扣,扭一下就会有一层气泡浮出,将手整个包住。
“感觉和这个外衣好像是一样的。”
“嗯。”
“嘿嘿,我前面就是借用气仓把他们弹走,我会。”
“嗯。”竹叶敷衍,最后检查一遍,指了一处对她说,“对着试试。”
“那块石头么?”
“嗯。”
人儿划水过去,在手上几乎没有什么感觉。看了双手,心有把握,一握拳,对着出击,气势好似能够撼天动地。但出拳过后,石头纹丝不动,她的手差点就断了,“哇”一声大哭,把菀叶给急急召唤出来。
人儿捂着手,头埋在菀叶怀里哽咽撒娇。见她这般,之前生气劲儿全无,只留心疼,帮她推揉按摩,轻轻吹吹。
竹叶一开始还担心要过去,但菀叶一出来,再这么一系列……辣眼睛,真看不下去了,四周张望也不知道要看哪里,索性假模假样靠着石块,抱胸垂眼,“思考”问题。
“找到了。”回神,人儿已经负在他背上装重病患者,菀叶也还想着正事要做,赶紧接下来的事情。
“走。”
重新罩上气仓。菀叶和她罩在一起,以便保护,三人潜至水下。
从上处看到的石堆是一片石崖群,规模比崖山群差了许多,但也是层次错落,暗藏玄机。
菀叶前面暗查,那条三鸣蛇最后钻进了他们现在面前的崖石下暗道。以防万一,竹叶放出了些积木兵,它们如寄居蟹一样带“壳”行动,潜入土中。过了许久,返回一半,剩下那些再过了许久后返回。竹叶和菀叶通过它们往回的时间推算出距离。相互点了头,由竹叶带头先进去。
地道足够两人并肩通过。竹叶用萤枭的羽毛在前头照明,就是她之前放在食铁兽身上的那根。
四壁光滑,映光反射,琉璃光泽。好似镀了一层雘樱树树脂,或者是什么生物的分泌液。图鉴上说,雘樱树的树脂是装饰建筑最好的涂料,除了散发独特香味,也能加固、防蛀。讲不定有了这个,连亏鼠也咬不动。
对了,她想起来,还有件屋里缺失的是亏鼠。
“菀叶哥哥,我刚想起来了,屋里天狼草、亏鼠、还有豹头豚都不见了。”
人儿悄悄跟他说,怕是会有麻烦,比如谁故意跟她过不去偷拿掉了,所以告诉他一声,好棒她一起出气。
菀叶却不以为然。人儿以为他没听见就再说了一次,对方动了下脑袋还是无动于衷。
虽然声音和蚊子似的很轻,周围水流与气壁的摩擦声很吵,但他能听见,清清楚楚。
鼻音稍重“哼”了一声,语气嘲讽起来,微侧过头,目光依旧注意前面,低语回她说:“是不是有天你连我都忘了。”
人儿听这语气不对,看他侧脸表情也不悦,想不到他这么记仇,都过了这么久还惦记着。刚想委屈辩解,却是连她自己都想不起最初让他生气的到底是哪儿件事了,反正直接哄就对了。
人儿就趴在他身上,使出全身撒娇的劲儿,一句一个“好哥哥”叫他。
对菀叶而言,他从不吃谄媚撒娇的伎俩,放在别人身上心里早就白眼翻过了天,但也不知被她灌了什么迷药,就是强横不起来。不过表面还是一副正经,守住最后一丝底线,总不能太宠着,否则以后保不定变本加厉,上天捅窟窿去了。
人儿见菀叶对她不理不睬,累了,过一会儿气消了再哄,就这样趴着不动了。
可能是一直在往不见光的深处潜行,刚才闹腾也没觉得,一闲下心,手脚都开始冰冷起来。脸贴着菀叶的颈部,连同菀叶也感觉到她身上传来寒气。反手摸上她的脸感受体温,不妙,是毒又犯了。
雘樱树有遇寒冬眠的习性,之前有光照着,即便是中毒也不会扩散太快。
“不能睡。”
“好哥哥,我冷。”
“把气仓……”不行,若是她将气仓关闭,就察觉不到她身体状况。不敢想象她突然之间会不在,抓过她的手,放在手心里用力揉搓,希望能让她感觉到一丝疼痛,能精神起来,“别睡,千万不能睡。”
原本要是菀叶不说,她还没察觉到困意。这会儿身体也不怎么冰冷,但越发能感觉到他背上好暖和,这样躺着好舒服,更想睡了。
菀叶稍用力将她甩下来,想让她自己游动,游了就不困了。但她从背上下来的那一刻,身子好沉,不注意脱了手,直往下坠,离开了气仓,掉在了隧道里。肌肤发黑,若不仔细留意,安静得就像块雕塑,连一颗呼吸出来的气泡都没有。
菀叶立即被吓飞了半条命,返身回去将她抱起,那条命才回来。
是她在感觉到下落的时候自己关上了气仓,鼻息处还有雾气附着在气仓内壁。
菀叶将她迅速抱起,将外衣和里面的衣服一同解开,把她罩住,用腰带捆绑在一起,蟾蛾火炭塞在她衣服内,抵在两人中间。解开她的气仓,刺骨的寒毒直接笼罩,冰冷刺骨。
竹叶察觉到身后没了人,也不回头,是顾虑前方黑暗的动静。原地停留,等一会儿他们,直到后面的人跟上之后,再一同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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