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着幽幽光芒的邀约就像是一个无形的巴掌,无声地在打池清泽的脸——
靳西尧、605和5他们,一个是自己的爱人,另两个应该已经成为他的朋友了。他们在深受其害的情况下,竭尽心力地帮助他,而他还回过头去指责。
池清泽觉得,自己的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
在一室沉默当中,靳西尧的声音从池清泽背后传来,“去吧。”
于是机器人的脑袋左转右转,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后重重地一点头,缓缓挪了出去。
那模样,就像是在说——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不过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片刻过后,实验室下方有铲沙子的声音飘上来。
这声响让室内凝滞的氛围缓缓流动起来,池清泽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和身体,他僵硬地挪着脚步走到窗边,探头望下去。
下方一片茫茫白沙已经被雪染黄,半像沙漠半像泥沼。
不知何时雪停了,天上的大灯仍旧遥遥地悬挂着,没了黄雪的阻挡,光线畅通无阻地射向地面。
大地逐渐亮起来,无数机器人在下面铲沙子。
黄沙翻起,土地逐渐显露出了它的本来面貌——焦黑一片,其上是纵横交错的龟裂,裂缝里冒着黑烟。
地面上处处斑驳的裂纹很刺眼,像是美人光洁的背脊上纵横的伤疤,又像是一片巨大的蛛,承上,将空中的实验室围困在其中;启下,将地球死死摁压在身下。
这样的场景有些像电影里的画面,只不过,电影里出现这样的场景时,一般伴随着黑夜、无数狰狞的枯树。
枯树在暗夜当中挥舞着干枯细长的枝杈,像是挥舞着自己的爪牙。它们直伸向天,像是在仰头向上天求救。
在这个世界里,枯树都已成妄想。
但所有第六次文明中的人们,就像是那些枯树一样,扎根于此,树根被土地紧紧包裹困住,让他们逃脱不得,也动弹不得。
地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而这广袤无边际的牢笼当中,第六次文明却只能屈居一隅,被困了几万年的光景。
而他们的几万年,还沅不如池清泽活过的短短二十多年来得精彩。
日复一日经历着同样的事情,躲避着所有未知的风险,让他们变得很痛苦——即便,还有很多人不知道,自己正深陷其中的那个深渊,叫做“痛苦”。
而他们的解决方法,是死亡。
池清泽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心却始终沉沉地压着,像是所有的郁结和浊气都堆积到了一起。
他回过头,靳西尧站起了身。
靳西尧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池清泽身上,所以,他们的目光终于汇集了。
两厢沉默着,彼此都没有说话。一个是说不出话,一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池清泽的目光往下挪,看向了靳西尧垂在腿侧的手,目光流连在对方的伤口上,心里愧疚又添了浓重的一笔,像是阴霾一样挥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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