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摘下了挂在墙上的摇铃，轻轻摇晃几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探进来一个的脑袋：“姐？”
妮可不紧不慢地把摇铃挂了回去，才转过身：“黛拉，能麻烦你去藏书室找一下《魔法评议会的诞生》吗？”
“当然可以，姐。”
“谢谢。”
门又无声地合上。妮可从书架上随手摘下一本书，翻阅起来。当然，她知道藏书室里根本没有《魔法评议会的诞生》这本书。
其实她的心思根本没有放在书上，越是翻阅就越是焦躁不安，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一旁的时钟：“他怎么还没来？”
“你是在说我吗？”耳边传来埃辛的声音。
妮可的手颤抖了一下，差点把捏在手里的书页撕烂。她扭头转向埃辛，即使压低了声音也能听出其中的愤怒：“你怎么擅自进入我的书房？”
埃辛露出带着歉意的笑容：“抱歉，我只是不想被黛拉发现。”
“我已经给黛拉找了事情做，”妮可伸手指向了房间里的一张圆桌：“你坐到那边去。”
“这里只准备了羊奶如果想喝别的，我可以去找。”妮可取出两杯新鲜的羊奶摆在桌上。
“羊奶就行。”埃辛对饮料没什么要求。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那具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坐在桌边后，几乎同时发问。略微僵持了片刻，妮可主动开口：“作为一名绅士，你应该优先让女士提问。”
“那我能不能不做绅士。”埃辛真的很想这么说，不过他也无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做争执：“那是昨晚的事情”他略过了通过书页和老师交流的事情，开始一一讲述。
当他说到用法术处理血迹的时候，妮可猛地站了起来。而后妮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缓缓坐下。
“你是一个魔法师？”妮可带着怀疑的表情问道。
埃辛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低估了魔法师在别人心目中的地位。“是的。”
妮可追问道：“是学院法师还是传承法师？总不会是偷学的吧？”
从第一所魔法学院开办以来不过十多年，魔法师群体就被划分成了学院法师和传承法师两种大类。
在不了解内情的人眼里，魔法师都是能使用法术来操控火焰和寒冰等神奇力量的存在，好像没什么区别。但事实上，学院法师和传承法师的地位完全是不对等的，前者在各类魔法学院学习，毕业以后大多为军方服务，在战况紧急的时候甚至要加入正面战场，所以被某些人戏称为“战争法师”，往往终其一生都是低阶法师；而后者有着明确的传承，这意味着代代相传的魔法知识，同时能被上一代法师看中收为弟子也说明拥有优秀的天赋，因此成就一般高于前者。两类法师的区别不仅止于此，但更多的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是传承法师。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如果妮可继续提问，比如埃辛的老师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实力如何之类的，那就难以回答了。埃辛只知道在自己心目中，那个身影高大得无法想象。他从未表露出蒸干河流、撼动山岳的力量，但埃辛明白这些并不值得惊叹，老师偶尔展现的点石成金、枯木重生等手段才更加匪夷所思。
“那么既然你说自己是魔法师，能证明一下吗？”妮可看到埃辛望着桌上的羊奶陷入沉思，却又压抑不住内心的期待，忍不住出声提醒。
埃辛微笑着抬起头，这一刻面前这位女孩的心思在他眼里完全是透明的，就像以前的自己。
埃辛伸出食指，指尖上燃起了一缕的火苗，跃动不休。
妮可看了埃辛一眼，得到了他的同意后，伸手靠近火苗，感受到了其中的温度。
“还有别的吗？”仔细观察了火苗之后，妮可还想看到更多的法术。
面对妮可满是期盼的目光，埃辛不忍拒绝，他念诵了一段咒语，杯里的羊奶消失无踪。
“这还不如刚才的那个法术。”妮可觉得有些失望。
埃辛在心里暗自摇头，第二个法术无论是魔力消耗还是施法难度都要远超第一个法术，但对不懂魔法的人而言评价法术的唯一标准就是观赏性。
“能再给我看一个法术吗，一个就好。”妮可知道自己的要求的太多，显得有些羞涩。
“不行。”埃辛板起了脸。看到妮可张口欲言，他又补充道：“我的老师曾经这么教我：使用魔法必须慎重。所以我不会拿它当作取乐的把戏。”同时在心里吐槽：“虽然他本人一直是用法术生火的。”
妮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么继续之前的话题。我无法在短时间内处理掉那具尸体，所以把它藏到了地窖里。至于戴面具的男人为什么会找到那里，我只能猜测他在刺客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还有你怎么会到地窖去，这需要你给我个解释。”埃辛的语气变得有些强硬。
妮可举起自己面前的那杯羊奶，轻轻啜饮一口：“你之前提的并不是这个问题，我要优先回答这个问题吗？”
在得到了埃辛的肯定后，妮可开始讲述自己的发现：“其实理由很简单，在父亲的书房前遇见你的时候，我在你的靴子上看到了灰尘别看了，现在肯定没有了。我不认为你会在夜间到处乱跑，而城堡内部是比较干净的，只有地窖里才会沾到灰尘。我早在几天前就怀疑你了，于是试探了你一下。没错，我的哥哥对军事从来不感兴趣，他最大的愿望是成为一个有钱的贵族。在我确定他已经被你所替换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了要尽快去地窖看一下有没有什么线索。”
埃辛问道：“所以你编造了达维安要教我剑术的谎言，并且抢在我之前见到了他？”
妮可点了点头：“没错。当我刚发现那具尸体的时候，我曾一度认为那是埃辛的尸体，但不是他。话说回来，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埃辛的目光变得有些黯淡：“我是老师捡到的孩子，并没有名字。”
妮可沉默了半天，才憋出一个词：“抱歉。”
“免了，”埃辛翻了翻白眼：“你的抱歉毫无诚意，我也并不是很在乎自己的身世。说出你的问题吧。”
妮可考虑了一下：“你伪装成我的哥哥，目的是什么？”
埃辛笑了出来：“也许你认为我伪装成你的哥哥是为了伯爵的家产不是吗？”看到妮可摇了摇头，埃辛反而有点惊讶：“我是在老师的要求下这么做的，我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他只是告诉我埃辛，也就是你的哥哥已经死了，要我伪装成这个人。这听起来也许很奇怪，让你难以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
“不，我相信。”妮可迎上了埃辛疑惑的目光：“其实你是第三个‘埃辛’。在一个多月前，我觉得哥哥变得非常可怕，甚至怀疑他想杀我。现在想来，那时候他就已经被某个人代替了身份。一开始我认为这是错觉，不过后来我遗失了自己的胸针，他还安慰我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可是母亲的遗物啊！之后我渐渐发现，他对近期发生的事情印象很深，但是对过去的事情，无论多么重要，他的记忆都很模糊。过了十几天，父亲派人来找我们，同时带来了夫人的死讯。本来我还为能见到父亲而感到高兴，但想起哥哥的变化我想他没有真的杀我，只是怕夫人和我几乎同时死亡会惹人怀疑吧。”妮可的脸色阴沉下来。
埃辛也有点感同身受的味道：“虽然你怀疑他，但不能真的说出口，因为你没有任何证据。”
妮可吐了口气，想使自己变得乐观一点：“就在一周前我们回到了父亲的领地上，我觉得哥哥又变得不那么可怕了，应该就是在那时候，你代替了那个冒牌货。我曾希望哥哥变回了原来那个人，那个保护我、疼爱我的哥哥但早上发生的事情证明了这只是我的幻想。我想方设法要让你离开父亲的身边，是害怕你伤害到父亲。”
埃辛想要安慰一下妮可，但他没有安慰女孩的经验，想了一会儿，决定对她表达谢意：“我要感谢你对我的信任。”
妮可微笑着摇了摇头：“应该是我感谢你的信任。我并没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在地窖里你可以选择杀掉我，避免我泄露你的秘密，但你没有那么做。你也可以威胁我说出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同时不告诉我任何事，但你选择了和我平等交流。”
听到这里，埃辛心里的刺痛了一下。这次交谈他有两个目的：从妮可嘴里得到信息、获取妮可的信任同时避免她泄露秘密。他隐瞒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不利于获取妮可的信任。哪怕现在，他也没有完全相信妮可。
妮可还想说些什么，突然敲门声响起。
黛拉探头进来，看到埃辛后喊了声少爷，又对妮可说：“对不起，姐。我没有找到《魔法评议会的诞生》。”
妮可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这本书我已经拿过来了，自己却忘了。埃辛，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借你看。”
说完，妮可把《魔法评议会的诞生》递到了埃辛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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