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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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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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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秦王朝元符三十六年冬,一场酝酿已经的风雪逐渐从北方刮来,经过魏国,捎带着晋国,在西凉上空盘旋了良久,最后罕见的往咸阳袭来。

    咸阳内城北街,北街不同于内城的其他街市的热闹,在北街哪怕是大白天也没有几个人愿意过来,就连路过的行人也是好像背后有人追赶一样快步匆匆的跑过,一直走到北街的尽头,就可以一道黑色的巨大铁门屹立眼前。铁门牌匾上四个黑中带紫的大字出现在眼前。不知浸染了多少鲜血,才成就这足以让小儿不敢夜啼的赫赫凶名。

    北镇抚司。

    大堂位上坐的是北镇抚司十三太保之首,锦衣卫中人称小皇爷,朝堂上那群文官清流暗地里骂作小人屠的千户赵长陵,此刻的他端坐在大堂上一言不发,堂下坐的是同为十三太保的沈六,朱七,张十三三人,还有各人麾下的几位总旗。

    沈六是个急性子,最先受不了大堂上压抑的气氛,一拍桌子说道:“三哥,你倒是说句话呀!这差事我们办还是不办。”

    朱七看了一眼沈六,说道:“依我看这是不能办,那谢孟尝可不是等闲之辈,虽说只是一个开镖局的江湖人,但他妹妹可是金陵那位明媒正娶的正室,更别说他还受着朝廷悬镜司六品客卿的身份。十三,你平日鬼脑子多,你说说看。”说完看着旁边的张十三。

    张十三是十三太保里的幺哥,虽然年纪最小,但头脑灵活,做事谨慎,颇有谋略,算的上诸位兄弟里的小军师。

    十三看了一眼看向自己的赵长陵,斟酌了一下,说道:“三哥,十三也认为这事要三思而行,一个谢孟尝倒是没什么,但牵扯到悬镜司还有金陵那位就不得不慎重,杀这么一个人,既没有明旨,也没有密诏,甚至连个口谕都没有,就凭他吕振派一个小太监来传的一句话,他吕振是老祖宗,那也是他们东厂的老祖宗,不是锦衣卫的老祖宗,更不是我们北镇抚司的老祖宗。要是这上面真出了什么事,那担干系可不是他吕振,可是我们兄弟几个。”

    赵长陵突然笑了笑道:“好了,你们也不必说了,这件事我也没打算去办,这件事也未必是吕振的意思,宫里那位身体越来越差了,加上最近内阁逼得紧,司礼监那几位怕是昏了头,竟然想对金陵那位动手,不过也是,那位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可是被他们得罪狠了。”

    沈六,朱七几人笑了笑,张十三脸色一动,说道:“三哥,难道皇上真的要立金陵那位……”

    赵长陵深深看了一眼张十三说道:“十三呀,咱们锦衣卫自从明祖皇帝建立那一天开始,就立下了一条铁的规矩,直接听命于皇帝,谁坐那个位置,我们的命就在谁手里。其他什么的我们不用管,你明白了吗?”

    张十三讪笑一声:“十三明白了。”

    赵长陵脸色正了正,“我现在担心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密函,递给了沈六。“你们先看看这个吧!”

    “什么,张士诚竟然在也在金陵。”沈六把密函看完后传给朱七与张十三,说道:“当年江南各路反王暴乱起义,这张士诚凭着一群盐贩子,几艘破船,硬是打下了大半个江南,自称小明王。更是与南齐的高阳合兵,借道越国,数十万大军直逼咸阳,若不是当时还蛰伏京城的三皇子率三千铁甲,以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断了他的后路,之后三战三捷,最后血战大青山,一举击溃张士诚。张士诚当时听说在混乱之中逃脱了,怎么现在又出现了。”

    张十三看完密函说道:“也正是那一鸣惊人的一战,让那位在京城蛰伏了二十年的三皇子靠着那赫赫战功,才能得以离开京城这个是非地,到江南奠定一番基业,成就现在江南燕王的皇室第一战神之名。”

    赵长陵说道:“据说当年张士诚离开江南之时在金陵留下了一笔足以他东风再起的宝物,现在他前往金陵就是为了取出那笔宝物。”

    张十三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究竟是土匪盐贩出身,死战前夕,居然还想着留宝藏。”

    赵长陵站起身来,说道:“看来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往金陵去一趟了。老六,老七,十三,你们准备一下明早动身赶往金陵。”

    “是,三哥。”沈六三人抱拳告辞。

    “你们几人留在这里,等九爷回来后把情况告诉他。明天你等我们走了后,给司礼监去个口信,就说我们去金陵了,其他的一个字也不要多说。”赵长陵对一个总旗交代道。

    “是,小皇爷。”

    赵长陵走到门前,看着满天飘落的飞雪,伸手一探,看着手里的一把雪笑了笑。

    这雪下到了江南没有。

    人道江南四季春,哪怕北方的雪下的再大,咸阳的天气再冷。金陵还是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街上坊市还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会馆书院还是推杯换盏,吟诗作对,青楼酒馆的生意还是门庭若市。

    如果一定要说出有什么与往日不同的话,那就是金陵城外的太湖谢家庄旁边的江家村村长的傻儿子被一道雷劈了,又被一个过路的落魄书生给救了。

    江家村,村长江大全家。

    江老六站在屋外,装模作样的踮起脚看了眼屋里的情况,对旁边的王寡妇说道:“大妹子呀!不是我要向大全哥邀功,当时那情况还得是我在场,要不然这傻子,哦不,我是说我这侄子呀!那就没了。”

    看着王寡妇投来的目光,江老六腰杆一挺,更得劲了,“不是我江老六吹牛,水桶大的雷呀,就往我这大侄子身上招呼,那雷声,轰隆一声,大地都颤了颤,也就是我还敢上去救人。要是换个人,早就跑个没影了。”

    王寡妇掩嘴笑了笑,说道:“原来六哥胆子这么大呢!”

    “那是,想年轻时我也是上山打过猛虎,太湖水里斗过水寇,当年那小明王造反,来到江家村我还杀过几个反贼呢!不死我吹牛,我跟你说……”江老六正跟王寡妇这里说的起劲,那叫一个兴高采烈,那叫一个唾沫横飞。

    “可是我听人说江流儿那不是过路的刘秀才救的吗?”王寡妇突然说道,江老六脸色一滞,挠了挠头,脸色有些发红,嘀咕道:“谁说的!”

    王寡妇看着江老六的样子,有些好笑,忍不住挪揄道:“还有呀,听村里的老人说,小明王造反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六哥好像才六岁,原来六哥怎么厉害,那么小就敢打老虎,都水寇,杀反贼呀……”

    ……

    先不说屋外的江老六怎么挑拨村西的王寡妇,这屋里的情况就没那么热闹了。

    江大全在床边走来走去,看着正在给傻儿子江流把脉的刘秀才,忍不住问道:“先生,我这儿子到底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刘秀才是一个四十来岁样子的书生模样,其实并不落魄,样貌端正,留在一道八字胡,举手投足间都带有一种江大全只在以前入金陵城的时候从那些官老爷身上才能看见的气度,和历尽风霜之后留下智慧。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候的文秀与锋芒。

    只见他给江流儿把脉之后,听到江大全的问话,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微笑道:“他没事,应该明天就可以醒了,说不准这次他可以因祸得福,给村长一个惊喜呢!”

    江大全听到这话面上终于露出了喜色,说道:“什么福呀喜呀的,只要他没事就好,他娘当年身子弱,生他的时候没熬过去,就连他一出生就是个……唉,不说了!”江大全叹了口气,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你看我,光记得忙了,先生,房间已经给先生收拾好了,就是旁边这间,不比大家大院简陋的很,还请先生将就一下。”

    刘秀才笑道:“那有什么将就不将就的,要不是村长收留,我这穷书生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江大全说道:“那就好,那没什么事先生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麻烦先生呢!”

    刘秀才一拱手,说道:“好,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深深的看了床上躺着的江流一眼,转身离开,江大全不曾注意到,刘秀才转过身后,脸色一红,一直在不停掐动的右手一抖。

    你居然改了自己的命!好一个傻子,好一个江流儿。

    月色透过窗台,照进房间,照到江流儿的手上,在月光下江流儿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

    更加没有人知道的是,这个傻子江流儿的脑子里一道声音仿佛洪钟大吕一般响起,不断回荡。

    今日方知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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