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约什大叔的留言。”
迪斯很快就辨认出了这张纸条的作者，但是上面的话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黑即是白，上不是下……？这是什么意思？”
迪斯攥着字条，心里有种怪异的荒诞感。这种奇怪的感觉在他又一次瞥见空中那黑红色的不祥之月时达到了顶峰。隐隐约约地，迪斯的直觉告诉他今天晚上会有大事发生。而且，自己手里的这张字条恐怕就是破局的关键。
“风暴将至。”迪斯念出了字条上的最后一句话。很明显，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提示。可是，为什么约什大叔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暗示他呢？为什么不能明明白白地说出来问题的所在？
不，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不“能”说。迪斯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至于原因？
恐怕……有人在看着他。甚至可能有人在看着……我。
所以，约什大叔只能采用这种形式来隐晦的提醒我问题的所在。
想到这里，迪斯心里一突，面上却丝毫不显。他不着痕迹地把那张纸条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做出一份并不在意的样子。然而暗地里他却把自己的感知范围扩张到了最大，感受着周围的异常。
很快，他就面色古怪地收回了自己的感知。在他短暂的几秒钟的搜寻里，几个蹒跚的人很快便被他捕捉到。他很清楚，这些怪人绝对是之前他看见的那些侏儒，也就是约什大叔手中那根管子的制造者。当时虽然只是一眼，但是他已经记住了这些能工巧匠的长相。
而现在……
这些本应具有丰富的知识与社会经验的大师正像喝醉了酒一半逛来逛去。迪斯甚至能感觉到他们其中的几个直直地撞上了桌角，却毫无感觉似的向一旁一用力便直起了身子，然后继续僵直地前进着，全然不顾那锥心剧痛。
“这些人连痛觉神经都坏死了吧……”迪斯看着一个手臂明显变形的人竟然三番五次地用那一侧身体撞击着墙壁，本就已经负伤的胳膊在坚硬的墙和全身重量的双重夹击下差点变成了三明治里的肉饼，他的眼皮就一阵狂跳。
“不对，不只是那一个人，又来了两个一起撞击着那块墙壁。那面墙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怎么这么容易吸引注意力？”
“还是说……”
迪斯重新把自己感知的触角伸向那面墙壁，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感知竟然被屏蔽了！这让他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那里会有什么？
还是去看看吧。
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呢？
最起码，不会像现在这种情况，两眼抓瞎一样。
信息，这是迪斯现在最缺乏的东西，偏偏也是打破眼下局面最不可或缺的东西。所以，为了一个可能的信息而做一次冒险，在他看来是非常划算的行动。
“说干就干，走了。”
身影一闪，迪斯迅速消失在这间黑暗的房间里。
——约什与安娜，一处地下隧道——
“真是麻烦。”
约什面无表情地把匕首从一个倒霉蛋的胸膛抽了出来，又一脚把它的尸体踢到一边。这时的他可称不上状态完好：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撕扯得破破烂烂，完全可以装作乞丐本色出演。本来光洁的额头现在多了一块淤青，好像莫多巨鲸在澡盆大的内海中打了个滚。身后肩背处有一道狭长的伤口，不过已经草草包扎了事，只是从材质上来判断好像是约什身上的某处衣物。再联想到他少了的半截裤腿，大概就不难推断出他是用的什么包扎的自己。
另一边，安娜正在逐渐后退，但是脸上并没有多少慌张之色。她的面前是一长串“骨肉相连”：几乎数十个奇形怪状的生物被地上冒出来的尖刺穿成了叉烧，正无助地挂在黑暗中来回摇晃。
“……”
约什瞥了安娜一眼，心里感叹还是压力促使人进步。最开始的时候安娜连敌人的刀快要砍到她的脸上都不知道要怎么反抗，只能慌张地看着冰冷的刀锋靠近自己的面颊。那时候的她就像是一只可爱的拉拉兔，还是不会逃跑的那种。
至于现在，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事件后，尤其是之前她看到了自己的某些恐惧，安娜终于变得强势了起来。随着自信心的增长，她对灵术的掌控也上了一个台阶，现在不仅已经做到了稳定灵术的威力与自身的消耗，而且也能够利用环境设下陷阱。
只是……
约什喘着粗气观察着周围，四面八方的黑暗中不断传来恶意，让他无法找出最好的路线。雪上加霜的是，之前他犯下的错误还在惩罚着他。来自灵魂的痛苦一波波袭来，不断干扰着他的判断，甚至在某些时刻，他的眼前还出现了重影。这些极大幅度上影响了他的集中力，使得他的炼金术与刺杀术都呈现断崖状下滑。本来实力强劲的约什现在竟然只能依靠自己的经验开战斗，才能避免沦为安娜负担的下场。
至于安娜那边虽然因为她的灵术有所突破而应对自如。但是……对方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几乎如同潮水般涌来，大有将他们一下子打死在原地的架势。
这些数量虽说直到目前还好，但是约什能清晰地感觉到安娜自身的灵已经消耗了不少。这一现象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她之前因为不得不借助环境的灵导致自己的灵术威力下降，并最终没能拦截住本来可以轻松拦截的杂鱼，致使肩膀上被敌人留下了一道伤口。
所以……不能再拖了，否则只会让两个人一起死在这里。
“呼……呼……”约什擦了擦头上的汗，又从自己腰间摸出一大把黑色圆球样子的药丸，看也不看就一把塞进嘴里，喉结上下一动，“咕噜”一声把它们全都咽到了肚子里。
“咳咳……咳。”
约什的胸膛一阵剧烈的起伏，但是声音并不是很大，似乎被他用尽全力压制了下去。
“药性真是霸道……不过效果真没问题。”
约什迅速握了握自己的左手，感觉着从那一张一合上传来的力量，心里的底气又增加了一分。
“咔嗒，咔嗒。”
一阵机械般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约什凝神一看，却是一些肢体僵硬，但是明显可以看到手上持有兵器的奇怪人形在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来吧！”
约什一发狠，手中匕首舞出了段段电光，直取对方的首级。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发现，此时此刻，房间外的月亮赫然是……
——一处巨大的房间内——
“他们还是进来了啊，本来以为能在月亮彻底变色前把他们赶出去呢，结果还是没成功……”
说话的人正是冒牌大祭司，而在他旁边的是假货女王，但是她此时的样子有点不太正常，双眼竟然在不正常地翻白。
“算了，”听了假祭司的话，假女王开口回答，然而说出来的却是一口纯正的帝国中央语，更奇怪的是，那竟然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嘶哑腔调。
“到底是怒火之力的持有者，如果连这种低级的把戏都看不透，那还是让他死在这里算了。”
“毕竟……废物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
说话间，整个大屏幕上不断滚动着不同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了迪斯仰头看向天空时那略带惊诧与恐惧的表情。
“还不赖。”假祭司淡淡地评论道，“能够在这种情况下，确切的说在这种扭曲与蒙蔽的影响下，还能够察觉月亮的异变。老实说，这种对危险的感知已经可以用出众这个词语形容了。”
“但……仅仅这样吗？”
话语间他突然低下了头，被奇怪面具遮掩的面部不知有什么诡异的表情。他就这么维持着右手食指与中指并立点在自己额头中央的动作一动不动。
三秒……五秒……十秒过去了，那张万年不变的僵硬面具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哈……哈……”也许是感觉到了这几不可查的变化，大祭司尝试着开口，却无法发出声音。与此同时，他的面具肉眼可见地生动了起来，纹理转化成了皱纹，色彩变成了皮肤，填充物融入了肌肉。
如果有人直播整个过程，恐怕整个帝国同情心泛滥的人都会对这种反人类……反生命的行为进行口诛笔伐。毕竟，生生把自己的脸融化后重铸可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
但是，大祭司却始终瞪大着眼睛，脸上的肌肉在灼烧腐蚀的剧痛中竟然保持着放松。只是手上青筋暴起，生铁铸成的把手竟然被捏出了清晰可见的五个指印。
“呵……”
身旁，女王发出了意义不明的一声叹息，随即便转过头看着屏幕。只是在那张金属面具上有一滴不知名的液体逐渐滑落。
“别了，老友。”
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满是金属质感。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在这地下空间回响，渐渐远去。
女王依旧没有动作，仿佛一座雕塑，就那么听凭他前往他自己应该去的地方。就在声音消失在隧道尽头的那一刻，她身后的影子里传出来一个清丽的女声。如果迪斯在场肯定会很是诧异，因为这才是之前他听的女王的声音。
“他就这么去了？”
“……”
屏幕前的人依旧坐在那里，没有一丝回应，无论是动作还是语言。他好像已经成为了真正的雕塑，与阴影融为了一体。
“这样啊……”
黑暗里的声音久久不见回应，只能长叹一口气，“那么，我知道应该做什么了。”
“再见了，狄洛大人。希望您可以……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话音落地，某种笼罩在这里的神秘力量骤然停止，随后开始缓缓消散。女王仍然坐在那里没有动作，但是她能够感觉到曾经一直陪伴着自己的那个存在已经不在这里。至于她，还有他，甚至他自己地目的地，狄洛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现在的话，只不过是提前一点来到一切的终局而已。
“只是提前……”狄洛仍旧在这具孱弱的身体里。如果在平常，他根本不会降临在这种杂鱼的躯体之上。但是在现在这个时候，又是在这里这个地点，他已经没有更优秀的躯体可以选择了。
“自由自在吗……？还真是承你吉言了啊，玛丽。”狄洛看着屏幕上迪斯那张尚且青涩但又不失坚韧地脸庞，心下又是一阵失落。
“但是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够活得自由呢？或者说，只要有心，只要有在意的事物，又有谁能够真正抛开一切活着呢？”
“就算是他，”狄洛仔细端详着迪斯的样貌，“也没办法。尽管他有怒火之力，尽管他的才能在威廉·乔之上，尽管他一定可以成为强者来左右帝国的局势。”
“但是殊不知……最自由往往其实是最不自由。跳出棋盘的棋子，又怎么才能知道，自己其实走进了一个更大的棋局？”
“呵……我开始多愁善感了吗？看来就算是我也不能免俗啊。”
“算了，有什么能耐就使出来吧。我会好好接着，然后……看清楚你的。”
“我会盯着你，”
“迪斯盖泽·怀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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