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是什么?
翠云峰下太平湖畔的一叶扁舟?大漠黄沙外仗剑协酒的龙门醉客?还是风起云涌中雁门关外的刀光剑影?
曾经以为江湖上有侠客有豪杰,但真正入了江湖才明白它的现实与可怕。
高中毕业那年,由于成绩太差,不得不放弃大学而踏入社会。
刚从学校大门走出来的年轻人嘛,骨子里总有点轻狂,脾气总是那么倔强,总是认为能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闯出一片天地。
我联系上远方的表哥,托他在当地给我找份工作,表哥说自己的小吃店正缺个人手,让我过来先帮帮忙,顺便长点见识,工资按月支付。
于是,我乘坐了三天的火车,来到了这个地狱般的地方——洪城。
表哥的小吃店不算大,但位置好,是靠近公园的一条街道,叫“风味一条街”。
街如其名,这里几乎都是卖小吃的,所以每当傍晚时分,便特别热闹。人们经过一天劳累的工作,晚上带着家人朋友,逛逛公园,也顺便吃点烧烤喝点啤酒。
我呆了七八天,对这里的环境也熟悉起来。
那天晚上,等客人们都逐渐散去,表哥取出一件外套,扔到我手里道:“小昊,到修衣服那去一趟,帮我把衣服拉链换下。什么破衣服,一碰就掉链子。”
我指着街口那家老旧的门面房问:“表哥,是那家吗?”
“是啊,干裁缝的女孩子叫云娜,她手脚麻利,一会功夫就会好的。”
这几天来,我也注意过那家店,不是因为它装修的漂亮,而是因为它比较特殊,是“风味一条街”唯一一家不卖饭的。
店内有点昏暗与沉闷,里面的床板上堆了几堆要修理的衣服或鞋子,地方便显得狭窄起来。一个少女坐在缝纫机前埋头干着手里的活,等我进来的时候,她抬头望了一眼我手中的衣服,问道:“补衣服吗?”
我说道:“不是,我换下拉链。”
“放下吧。”
我又问道:“换个拉链多少钱?”
“五块。”
“多久能好啊?”
“马上。”
她说完就继续干活,没再理我。她应该就是表哥说的云娜了。
借着缝纫机前节能灯的光,我看清她的容貌,她年纪大概与我相仿,可是没有丝毫打扮,完全没有那种生活在大城市里女孩子应有的气质,不管是穿着还是现在干的工作,都已经普通到了极点。唯一值得称赞的,大概就是她拥有一张天生秀丽的脸庞。
她对客人不冷不热,对我既没有待客的热情,也没拒之门外的态度,要不是我从表哥那知道点她的处境,便会拿起衣服甩头出门。
她的处境并不好,父亲不知什么原因离开了她,母亲终日疾病缠身,她娘俩就靠修衣服换拉链这种微薄的收入勉强度日。但在我看来,还是这块地方好,东有公园西有小区,人流量大点,要不然早已关门大吉。
我坐在门口玩着手机,两个人都不说话,总有点尴尬,想找个话题与她搭搭闲。便说道:“我叫陈昊,刚刚毕业。董怀飞是我表哥,你应该认识他吧?”
“嗯,认识。”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头都没抬。
我继续道:“你在这里生意怎么样呢?这块地方其实挺好的,适合做生意,我看你床上堆了那么多的衣服,应该生意不错的。”
“还行。”
“你在这里开店多长时间了?我表哥那房租很贵的,你的门面看着小点,应该会便宜点吧?”
“一样。”
妈呀,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在学校什么样的女生没见过,但是这种多说一个字都好像会累坏的女孩子实在少见。她这样的待客之道要是开个饭店,非赔死不可。
这大概就是她没开饭店的缘故。
我没有再开口,自顾自的玩着手机,店里只剩下缝纫机扎扎扎的声音。
忽然,黑暗的内室里传来一阵女人咳嗽的声音,那一定是她多病的母亲,她一边咳嗽一边喊她女儿:“娜娜,咳咳,娜娜,待会谭老板的,咳咳,谭老板的衣服不要忘送。”
“知道了,妈。”云娜朝内室说道。
谭老板叫谭喜军,是表哥隔壁火锅店的老板,我回去正好是个顺路,便对云娜说道:“我表哥的店就在谭叔的隔壁,我待会回去的时候帮你带给他吧。”
云娜看了我一眼,点点了头道:“谢谢。”
从她的店里回来,我将衣服送给谭老板,等我回到表哥的门口时,只见三个青年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彪形男子,从店里出来。
那彪形男子比我高了半个头,大概二十七八的样子,额头一条刀疤甚是吓人,我刚好瞧见他手中握着一叠整百元塞进了上衣口袋,表哥跟在后面点头哈腰的送了出来。
我见那几个人径直的进了老乔的面馆,便问表哥:“表哥,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我看见你刚才给他钱了。”
其实我并没直接看见表哥给那些人钱,只是试探性的问他。
表哥挤出笑脸道:“没事,他们是……他们是……,哦,他们是来要上午的猪肉钱的。”
我正想开口,表嫂从后厨过来嚷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什么要猪肉钱,份子钱就是份子钱,保护费你就说是保护费,什么猪肉钱。”
我惊讶的看着表哥道:“他们是收保护费的?”
上学时,就听说一些地痞流氓巧立名目私自给商贩收保护费,总认为表哥的饭店开在热闹的街市,不会有人明目张胆的来胡乱要钱,可谁知今晚竟然给碰上了。
表哥的脸色很难看,有羞愧也有愤怒,他道:“洪城都是这样的,在哪块地方开店,都有人来要钱。”
“要是不给呢?”我问道。
表哥还没开口,表嫂就骂道:“你看你这个窝囊废表哥敢不给吗?没有用的东西,让他妈的老娘跟着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过日子。我怎么瞎了眼能嫁给你。”
“你给我闭嘴,”表哥也来了劲,“那刘文来要钱的时候,你哑巴了,现在他们走了你才活蹦乱跳的,他们还没走远,你追上去要啊。哪个店不交费了?光是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表嫂就将手中的碗往桌上一甩,进了后厨。
表哥是个老实人,老老实实的开着店,老老实实的做生意,就是这种老实人才会受人欺负。表嫂却是那种尖酸刻薄见钱眼开的女人,平时有客人喝个开水都想给人家要两毛钱。我刚来前两天,对我还算客气,这几天处处看我不顺眼,总认为我在这里白吃白住,不过她也就在表哥面前念叨念叨,要不是表哥的面子,我早就撂下蹶子重新找工作了。
我问表哥:“要是不交,他们还敢乱来啊,这里没警察管管吗?任由这些社会败类榨钱?”
表哥叹口气苦笑道:“别的城市还行,这洪城的治安啊……,小昊,不说了,破财消灾吧,你也别对人乱说啊。”
我在门口,注意着这几个人,只见他们从面馆出来,老乔也是在后面“欢送”,可见这钱收的是多么的顺利。
忽然我看见那几个人朝着云娜的店走去,我的心不知为何砰砰直跳。
我问表哥他们一回要多少钱,表哥说是一千五,差不多每个月都要在这两天来一次。
“这是他妈的来大姨妈吗?这么准时。”我暗骂道,也不禁担心起云娜来,她一天靠裁衣服,才能赚几个钱,回过头来还要喂给这群王八蛋,不行,我得看看去。虽然我没有能力阻止这些人,但我心里就是不放心,总想知道个结果。
我到行李包里翻出一个裤子,对表哥说出去转转,然后就直奔云娜的店。
只见一个痞痞蹲在门口,大概是在放风,店里面还是那么昏暗,那壮汉与另外两个青年就在云娜的缝纫机旁的床上坐着。
门口的青年看见我,便问道:“干嘛啊?”
我笑道:“还能干嘛,来裁个裤子。”
说完也不等他开口,便走向店里。那刀疤壮汉的手好像正在拍云娜的肩膀,见我进来便缩了回去,问道:“裁裤子吗?”
我嗯了一声,便对云娜道:“老板,将我裤子裁个三公分。”
云娜抬头看见还是我,狐疑了一下,便说道:“放那吧。”
将衣服往缝纫机上一放,我便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玩起了手机。刚才看见那大汉对着云娜动手动脚,我想店里有个外人,他应该会收敛一点吧。
可谁知那大汉见我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管有没有人,又去拉云娜的胳膊,问道:“怎么样啊,说句话啊,文哥我可是真心的啊。”
一旁的一个青年随声附和道:“我说这位美女,我们文哥在这块地方是什么名气,那是什么人都明白,多少女孩子想高攀我们黑豹帮,高攀我们文哥,她都没资格,现在我们文哥看上你,这对你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啊。”
另一个青年也笑道:“对呀对呀。”
那文哥回过头来冲两人骂道:“对什么对,对什么对?什么资格不资格的。你俩再胡说,我割了你俩舌头。”
虽是骂人,但脸上笑嘻嘻的,没有一点发怒的样子。
云娜的脸冷冰冰的,将胳膊一甩,甩开文哥的手,说道:“高攀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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