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秦墨言不顾部下反对强行打开了城门,带着一股人马追了出去,皇帝看着这一幕,抚着长须,略有深意的凝眸深思。
江天武把江星海扛在肩膀上,一路飞掠,许夏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觉得要跟上十分吃力,但她还是不敢稍有放松和懈怠。
好在他们就扎营在不远的京郊十里亭,一群武林高手打扮成行商队伍,神色却一个赛一个的凝重。
远远看到江天武来了,他们纷纷站了起来,抽出藏在行囊中的武器戒备迎敌,并大声对江天武说道:“盟主快走,我等留下断后。”
“好,几位兄弟保重。”江天武也不多墨迹,直接攀上旁边提前准备好的马背上,扶着江星海在身后坐下,对马下傻站着的许夏使了个眼色。
“上来。”江天武没等她开口便直接命令道。
许夏上马之后江天武就将昏迷不醒的江星海交给许夏了,三人中一个在最前面驾马,一个在中间被拥护着,最后的许夏在后面扶着江星海不至于掉下来,自己为了保持平衡也只能环过他的腰身牢牢攀附着马鞍。
落座停当,一夹马腹不快不慢的出发了,一匹马驮三个人显然是有些吃力的,好在许夏并不占多少分量。
也正因为要掩护江星海这个伤员,不得不有人留下来断后。
果不其然,秦墨言追赶的队伍也很快就到了,正好和断后的人马撞了个正着,两方人打得不可开交,一时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没半日的功夫,江天武便带他们来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虽然还没完全安全,但江星海如今的伤势也实在耽误不起了,必须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疗伤才行。
江天武带着他们来到一处林中竹屋内,这里环境清幽,阳光明媚。
瞥了一眼许夏,吩咐道:“请姑娘在外守护,老夫要为犬子运功疗伤。”
“嗯。”点了点头,许夏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外,没有往里头多看一眼。
但是心里却忍得十分痛苦。
说起来,比起皇帝的灭门之仇,对江天武的仇恨也并不算少,除去任务强行加给她的主线任务之外,他更是杀害自己师姐穆娴如的凶手,当时挫骨扬灰的惨烈景象她永远记得,如今报仇的大好机会就摆在眼前,她怎能不动摇。
可是……江星海为了她身受重伤,她此时若是下手岂不是趁人之危,狼心狗肺?
但下次又哪有这么好的机会会摆在面前了?像江天武这样高手中的高手,除了为自己儿子运功疗伤的时候会不设许多防备,平时什么时候会不设防?
正在天人交战的许夏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缓缓靠近的身影,只一瞬间,便感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靠近,并强势地将她搂紧怀中。
蓦然跌入怀抱的许夏吓了一大跳,差点便要尖叫出来,要不是徐五及时捂住她的嘴,恐怕便要惊动屋内的江天武了。
“找死!”看清楚了身后那人脸上戴着的银色狐狸面具后,许夏羞愤交加,手中的匕首招招致命的递出,可奈何连对方的一片衣角都没有伤到。
郁闷的她收了武器,看着对方狡诈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虽然要不了他的命,但也没给对方几分好脸色,“你来做什么?”
“这话我还想问你呢?刺杀皇上,是多大的罪,你知道么?”
“他该死!我不管弑君算多大的罪,只要我们洪山派的血债能够得到偿还。还有,等我宰了那个狗皇帝之后,你也逃不了!”
许夏恶狠狠地警告道,眼神里的光线像是要把他生生凌迟,但奈何武力值不够,只能放狠话外加内心诅咒一万遍。
听到这话,徐五蓦然笑了,很是轻蔑不屑。“凭你么?”
忍耐沉寂了半年的许夏本以为自己已经看破红尘,四大皆空,没想到还是被对方三言两语给撩起了火,但她已经学会了隐忍,这次不会再轻易出手了。
“若你是为了保护皇帝而来杀我的,那就动手吧,反正我也无力抵抗。”说着,许夏闭上眼睛,昂起脖颈,一副赴死就义的模样。
瞧着她这样子,徐五动容了,弯下脊背轻轻地俯身过去。
许夏只感到唇瓣被冰凉的面具触碰,睁眼便堕入了他蔚蓝色的如同深渊的眸子里,“从前的我以为,仇恨和报复是生来的意义,是人生的一切,但是看着你被怨恨所困的样子,恍然发现,比仇恨更重要的还有很多。”
许夏愣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抬手想要摘取他的面具,却忽然住了手,因为屋里疗伤的江天武和江星海出来了。
但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江天武看到徐五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出意外或讶异,而是平静地抱了一拳,“盟主来了,还请借一步说话。”
说完,徐五和江天武便走到别处去了,江星海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连忙拉住许夏,担心地询问,“你没事吧?!他有没有伤害你?”
许夏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伤如何了?”
“好在中箭不深,再加上他们有意放我们一条生路,医治及时,已无大碍。”
许夏点点头,她也发现了对方貌似有意放自己离开的举动,只是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显然,徐五不是真心为皇帝卖命的。
带着疑问,四人来到了临边的一座镇暂时落下了脚,吃饭的时候各占一边,视线却互不接触,场面别提有多尴尬了。
脸色依然有些苍白的江星海拍了拍许夏的肩膀,给她夹了一块肉在碗里,“多吃点,别饿瘦了。”
许夏拿起筷子反手给江星海夹了块排骨,“你也是,如今受了伤,更该好好补补了。”
“咳咳……”江天武捂着嘴假意咳嗽了几声,江星海高高兴兴吃了排骨,茫然懵懂地看了一眼江天武的脸色,继续扒拉碗中的饭。
许夏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给你爹夹菜啊。”
“嗯?哦!”江星海这才反应过来,随意夹了一棵青菜丢在江天武的碗里,“爹,吃菜。”
看着碗里绿油油的青菜叶子,江天武的脸色更差了,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只管低头进食。
看着这一幕,许夏不禁摇了摇头,正要低头享用刚才江星海夹到自己碗里的肉时,却发现那块肉已经不见了踪影,转眼一看正巧被徐五送进了嘴里,他两指轻轻掀开面具一角,吃相很是优雅从容。
“这个混蛋……”许夏愤恨地咬牙,差点就要把手中的筷子给捏断了,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怒火,安分的吃完了这顿并不愉快的四人午餐。
晚上,投宿的客栈名为悦来,生意冷清门可罗雀,店中二和掌柜都一副凶狠模样,许夏觉得这大概是一家黑店,江星海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他们对视一眼,很快又将心按回了肚子里,有江天武和徐五在,该担心的是黑店的安危才对。
本以为今夜半能有一场热闹可看的许夏,却深深地失望了,半夜起床去茅厕的时候往楼下瞄了一眼,却见江天武和徐五与店家二四人掌灯围坐一桌,正在神神秘秘的商量着什么,于是她竖起耳朵去听,却什么也听不清楚。
但她不敢再凑近了,徐五和江天武都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再靠近些只怕会被对方发现而后一击夺命。
她可不想冒这个险,于是,她折返到江星海的房中,将这事告诉了他。
江星海听了,先是眉头一皱,而后又故作轻松的安慰许夏,让她别想太多,武林中暗中勾结的组织和力量太多,他现在还不想涉足这个泥潭。
许夏当然也清楚,但是总觉得事情一牵扯到徐五就变得不单纯了,想当初,洪山派不就是被徐五这样谋害的吗?
“江湖与朝廷本来就错综复杂,洪山派的惨事也未必就是徐兄弟所为,夏你的疑心也不要太重,莫要为这些琐事白白耗费了心神。”
江星海不忍心看许夏总是眉关紧缩的忧愁模样,出声提醒道。
许夏直觉他对自己隐瞒了什么,连忙追问,“不是他所为,那会是谁?”
“额!这……”江星海立刻冷汗直冒,连忙转移话题,“咱们出去看看,说不定能偷听到有用的线索。”
许夏被他拉扯着溜了出去,两人来到房间外,却发现大堂内已经没了四人的踪影,一个阴影从背后投来,一转身却见一脸肃穆的江天武正站在后面,“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面对江天武的质问,江星海立刻便羞红了脸,连连摆手,“不是的,爹,你误会了,我和夏冰清玉洁、光风霁月。”
许夏却有些怒了,这个老不死的一上来便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先入为主的破了一盆脏水在二人头上,再加上往日的仇怨,不跟他拼命就算不错的了,哪还有好脸色对付,“江盟主真是好大的威风,女子可开罪不起,不过先不成体统的人可不是我。”说罢,便拂袖而去。
若真论起体统来,因为喂药一事,与江星海有了肌肤之亲的她早该是少盟主夫人了,要不是实在嫌弃他江家这个便宜婆家。
留下脸色铁黑的江天武和红着脸的江星海。
回到房间,许夏推门便见到洞开的窗户边倚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银色的狐狸面具反射着苍冷的月光。
似乎毫不意外他的出现,许夏反手关上门,狡黠一笑,走了过去,“大半夜的,是哪阵阴风把您给吹上门了?”
她故意用阴阳怪气的语调,期望着徐五能感到一丝不快和难受,可实际上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我奉劝你打消报仇的念头。”
“哦?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旁若无人的除掉外衣,褪去鞋袜爬上床去的许夏冷笑了一声,说道。
徐五漫不经心似的走到床边,垂首瞧着她,“因为你成功不了。”
默了半刻,她说:“成功与否,与你何干?”
徐五被噎了一下,仔细思索了一阵,最终无奈的妥协道:“好吧,既然相识一场,我便卖你个人情,不论成败,我都愿替你收尸。”
“呵呵!你嘴里能有一句好话吗?”
“抱歉,我说话向来不拐弯。”
“滚!”
轻轻掀开被子一角,“要不你往里头挤一挤?”
“你疯了?”许夏面上十分冷静,心跳却忽然漏了一拍。
“传说客栈最西面的房间阴气都比较重,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你怕鬼?!”
徐五没有隐瞒扭捏的意思,大大方方承认了,“嗯。”
“哈哈哈哈哈哈……”许夏忽然捧着肚子笑起来,没想到杀人无数不眨眼,狼心狗肺一肚子阴谋算计的剑人徐五竟然怕鬼?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你不怕?”他反问道。
“我又不做亏心事,怕什么?”许夏自然而然的说道。
“那可不一定。”说着,窗外忽然刮来一阵阴冷的风,并伴随着呜呜的叫声,外头树影攒动,看着有几分吓人。
许夏却未有一丝惧意,如今好歹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手下沾染的人命没有上百也有十数,早就过了怕鬼的时候了。
“装神弄鬼。”许夏没好气的说道,抢回被徐五拿着的被角,翻身躺下盖上被子。
“唉,这是你逼我的。”徐五幽幽叹了一声,说着他便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了鬼故事,为本来就不安逸的气氛更渲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