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许夏居然高估了胡二三。
这两个亲兵顶多是两个武力值五百都不到的杂碎,可是两个加起来,胡二三就应付不过来了,许夏冲出来后一个踉跄跌在地上,胡二三顾不上管她,只好先提剑迎战上去。
许夏看着他们战在一起的影子,火光让视线变得混乱模糊,只有重重的影和炎光,催得汗液涔涔往下冒。
眼看着胡二三渐渐落了下风,周围的火焰铺天盖地、愈演愈烈的蔓延过来,她心中愤懑不甘的怨气愈发放大,她不可以折在这里,她要报仇!她要报仇!
薛有堂临终前的话她还没转告给吴语,掌门所托、师兄们的安危,洪山派薪火延续的希望,草菅人命的狗皇帝,还有徐五……她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从前她对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概念不够深刻,可如今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她面前,致使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古往今来,刺杀皇帝的人会那么多了。
“呃啊!”胡二三腹背受敌本就难以招架,再加上这两名亲兵是熟识,配合默契,几个来回间便受了伤。
许夏很着急,额头的汗大颗往下掉,好不容易爬起来,袖子一抖,艰难的将刺客匕首抓在了手中。
“将人引过来。”她蹲起身来,单手撑着地面,目光紧盯着战局,蓄势待发。
胡二三虽然不敌,但脑子还算灵活,立刻变换了战术,不和他们硬拼,而是且战且退,慢慢将战场转移到许夏附近。
许夏冰冷的眼神在那两名亲兵身上扫过,瞅准时机一个箭步袭了上去,招招直逼下盘。
两名亲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上来便见了血,捂着腿后退,弯下身来,脸上痛苦的皱成一团。
“趁现在,一人一个!”许夏抓紧时机追击失去,胡二三应了一声,也跟着侵袭上去。
对手其实很弱,但因为许夏状态奇差,再加上胡二三花拳绣腿的三脚猫功夫,两人才险些陷入绝境。
此时占据上风后趁胜追击,随着两具瞪大眼睛飙着血的尸体跪地倒下,他们缓缓收回兵刃,结束战斗。
胡二三带着许夏往孩子们逃走的方向追赶,希望在亲兵找到他们之前赶上,路上可谓是惊险又刺激,几次差点暴露行踪,好在黑夜的掩护和许夏的机智,勉强混了过去。
直到快天亮时,胡二三和许夏才追踪上师兄们的足迹,此时他们正被一伙亲兵包围在一座峡谷中央,局势十分凶险,借着灌木丛的掩护,他们偷偷探出头打量着这一切,心里七上八下,落不到实处。
“嘿嘿嘿,洪山派一个区区派,面临朝廷如此围剿居然还逃出几个娃娃,不过杀鸡焉用牛刀。”说着,为首一人举起手中的朴刀,“兄弟们不要手软,陛下有旨,一个不留,杀啊!!!”
“杀啊啊啊!!”喊杀声震耳欲聋,胡二三按捺不住冲了出去,许夏手慢了一步,竟是连一块衣角都没抓住。
“慢着!你们一群大人砍杀几个孩子,不觉得丢人现眼吗?!难道你们就没有孩子吗?简直心狠手辣,枉为人也!”张开双臂拦在中间,胡二三到底读过几年私塾,骂起来人来也文绉绉的,最重的一句也只是枉为人也。
“呵呵,我等身负皇命不可违,忠君爱国何错之有?!你这子也是洪山派的吧?一块斩杀!”
说着,大队人马围了上去,寒光闪闪的刀剑骇人心魄,见状许夏也不能继续躲着了,她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一步一个趔趄的走了出去。
说道:“官爷要杀便连我一块杀吧,尔等忠君爱国自是无错,可若是一味服从愚忠,连杀死弱儒老幼无辜者都这样风轻云淡,恕我不敢苟同!”
说到此处,她余光忽然瞥见草丛里有一个移动的影子。
“哼,巧言令色,那便连你一块杀。”说着,手下一挥,兵刃齐齐对准了他们。
许夏凑到胡二三耳边问了一声,“会骑马么?”
“会!”胡二三反应也快,立马应下,眼前刺来了几只长矛和刀剑,他一边躲避,一边拉着孩子和许夏躲开。
许夏连忙朝草丛里的影子吹了一声调子奇异的急哨,紧接着便见一匹良驹从草丛中飞快奔跑出来,冲破了亲兵战阵,直直朝许夏胡二三他们冲来。
“ys!”许夏握拳欢呼,身体不知从哪涌出一股力气,瞅准机会立刻把胡二三和孩子们扔上了马背,胡二三怀里护着几个孩子,虽然拥挤,倒也坐得下。
许夏一边阻挡躲闪,一边在马屁股上狠狠拍了一记,“快走,这里交给我!”
“许师妹!”胡二三拿着剑左绌右支,冲出重围后,回眸深深望了一眼陷入重围的许夏,眼中滚出热泪,狠狠的抽打马臀,一声“驾!”撕心裂肺。
许夏在重重围阻中身中数刀,好不容易提起的几分力气逐渐散去,周身萦绕着血气和杀意,拿着自己的刺客匕首也杀红了眼。
可是终归寡不敌众,一寸长一寸强,吃了不知多少亏后,被长矛和刀剑架着脖子,擒获下来。
为首将领十分气愤,但还是将许夏活捉准备和她说些话。
“我倒是有些佩服你这丫头,这种时候还让别人先逃命,自己留下来等死,人生在世,如你这般处处大公无私、想着别人,岂不是无趣透了?!”
许夏闭了闭眼睛,身体十分难受,痛得好像要晕厥过去,但她还是逞强道:“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呵呵,好吧,那我便送你去见阎王爷,到时候见着他老人家你可别告我的状,我要杀你的不是我,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说罢举起了手中的朴刀,朝许夏的脖颈砍去。
刀刃来势汹汹仿佛破开了客气,隔开了空间,许夏眼睛里再次溢满猩红,体内有一头可怕的野兽挣脱牢笼,张牙舞爪的走了出来,仰天怒吼一声,山崩地裂。
这都要归功于黑白魍魉,是他们的那次实验,赋予了她新的力量和生命。
血淋淋的手抓住了朴刀,随手一丢,便将将领远远丢了出去,摔得七荤八素。
喉中发出低啸,周围的亲兵感受到一股骇人的杀气,差点吓得把手中的武器给丢在地上,两股战战,眼前被制服的丫头片子,刚刚还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此刻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只暴走的野兽,浑身浴血,两眼赤红,手弯成勾,指爪锋利,所划到的敌人皮开肉绽,重伤不起。
许夏就像只野兽一般凭借本能在站圈中搏斗,毫无章法却招招致命,一时间惨叫声、哀嚎声遍遍直击心尖。
“快!去请援军!去请援军!”将领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圈中的厮杀场面,连忙后退几步拉过传信兵的衣领,疯了似的咆哮道。
传信兵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领了命令立刻策马奔走,脸上神色惊慌,一刻也不敢耽搁。
在许夏的狂化攻势下,敌人的数量锐减,一阵屠杀之后,以她为中心的地方已经倒下了百余具尸体,其他士兵拿着兵器警戒的看着她,但就是不敢靠近,稍有接近者便会立刻惨死于利爪之下。
“她是地狱来的恶鬼吗?”看着许夏的样子,将领忍不住怔忡的问。
这时,许夏的目光突然朝将领看来,她忽然认出他来了,这人不正是她和罗夷在路上碰见过的那位将领吗?
见许夏似乎要朝他攻击,将领赶紧指挥手下进攻,但他们的脚下一个个都跟生了根似的不愿意上前,气得他直接拿出了鞭子抽。
“给我上!快给我上啊!!”
朝着将领,许夏咧嘴一笑,那笑容虽然不算太狰狞,甚至有几分凄美,却令将领浑身直冒冷汗,整个人仿佛被浸到冰窟窿里。
脚下的血流越多,许夏眼中猩红便愈盛几分,她此时已经陷入了癫狂,感觉不到理智丝毫的存在,脑中只有一个使命,杀死除自己以外的所有活物,如此坚定如此偏执,仿佛从出生起便被设定成这样。
终于,她来到将领面前,一把捏住他的脖子提了起来,看对方青筋暴出的痛苦模样,开怀一笑,她沙哑着嗓子说话:
“血债血偿……”
“啊啊啊!”将领惨叫一声,两眼翻白,仰头没了生息,像个傀儡一般,被她扔到了地上。
将领死了,这下更没人敢上了,嘴里纷纷叫嚷着怪物,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不许退!临阵脱逃者斩立决!”忽然,他们的援军到了,为首之人银甲加身,神威凛凛,胸前的盔甲上印有一只麒麟,没有盔甲覆盖的肌肤露出十分病态的苍白肤色,他拔剑指天,大声的号令道。
身边的人纷纷下马斩杀逃兵,这才将局面给控制住,他们重新组成战阵,朝许夏徐徐逼近。
许夏的身形晃了晃,她感到身后的人正在逼近,转过身看见声势浩大的千军万马正严阵以待。
“叮!”手中的长剑掉在地上,秦墨言怔怔的看着许夏,她此时的样子是如此可怖,陌生。
“殿下?!”见秦墨言的剑掉在地上,偏将试探性的问了一声。
作为五皇子秦墨轩生前最要好的兄弟,以及储君,他必须参与这场讨伐,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面对的敌人,居然是……她。
“杀!”左偏将见秦墨言迟迟没有发动冲锋的命令,甚至连兵器都被吓的掉在地上,心中十分不齿,只好率先发动号令。
士兵们得到号令便第一时间如同狮子出笼般出动,眼看着无数长矛就要把许夏刺成刺猬。
“住手!”秦墨言猛的喊停,声音响彻在整个峡谷中,连许夏都被他的声音喊懵了片刻。
可是这时的许夏已经失去理智,她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大开杀戒,说是迟那时快,她愣了一下后便抓住面前的长矛,用力一拧,长矛竟然根根断裂,没了用处。
“冲锋!”偏将见此状况,心知许夏棘手,这场战役拖不得,得尽快解决,料想她再厉害也挡不住铁蹄的践踏。
“慢着!本宫要亲自会会她!”秦墨言当然也知道军队铁蹄的厉害,与其这样倒不如他和许夏单打独斗,还有放水的机会。
“殿下!”偏将急了,急忙劝阻,“不可啊!!”
“我意已决,挡我者,死!”他下马将剑给捡回来,威胁性的说道。
偏将这才不说话了,但心中甚是扼腕叹息,并命令手下密切关注战局,一旦太子有什么危险,便顷刻间出动和许夏拼个你死我活。
秦墨言一步步朝她走去,却见她眼中癫狂,没有一丝一毫自己的影子,心底涌现一股失落。
许夏眼前的红光逐渐黯淡下来,狂化丹的效果虽然厉害,但副作用也很明显,身受重伤的她本就是强弩之末,狂化丹的催动更是燃尽了她最后一丝生命之力。
一滴泪珠从眼眶中流出,使得脑中恢复了一丝清明,看了眼脚下堆积成山的尸体,又看了看提着剑警惕的朝她走来的秦墨言,想起皇家的冷血无情,她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转身而逃。
“追!”
“穷寇莫追!”秦墨言阻拦道。
“殿下,此人武功如此高强,不赶尽杀绝,将来恐成心腹大患啊!”
“撤退,一切罪责,本宫一力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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