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洞顶的水珠落下来的冷清声中仿佛有了形态,同时洞穴里的温度似乎正在越来越低,不断的有山风吹进来。李恩仇和段惊鸿此刻都已闭上了眼睛,嘴唇开始发紫,内力周游全身也无济于事,看来是要冻坏了。
不过正如李恩仇所说,抓他们的那人现在却不杀他们,想必是真的留着他们有用的。又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有人走了过来,洞穴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的回音。来人中没有段惊鸿之前瞥见的那个鬼魅身影,这些人一个个的体型壮硕,像是与那些山中盗贼一般。他们一律穿着夜行衣,脸上用一块黑布蒙了,倒是眼神里依然透露出那狡黠之色。
也不见他们着急审问那铁笼里的二人,而是把洞碧壁上的那些快要燃尽的火把替换了下来,一时之间,洞穴里变得明亮了许多,之前洞穴里那些看不见的黑暗角落里,倒也变得清晰了起来。换完火把,他们又在洞穴的空地上燃起了一堆篝火,冻内温度慢慢变得舒适起来。而那些壮汉还是没对他们二人有任何动作,就好像当他们不存在一样,任凭段惊鸿叫破了喉咙,也置若罔闻。
“喂,我说,你们到底谁啊。你们可知我是谁。说出来怕吓死你们。”
“别不说话啊,喂,快放了我们。”
“你们再不说话,我就当你们哑巴了啊。”
“靠,还真是哑巴。”
段惊鸿像个话唠一样喋喋不休,壮汉们却已从洞穴的角落里搬出来几大坛子酒,此刻已是纷纷坐下,把那封酒的红布一撕,酒香四溢,尤其在这个洞穴里越加浓厚。段惊鸿的酒瘾却是被勾了起来,闻着那酒香别提有多想要解馋了。然后他在对那些壮汉持续的挑衅中,突然画风一转,说道。
“我饿了。”
之前那么多话,那些壮汉都没有听进去,现在这句话却又是听进去了。他们从一只烤的金黄的烧鸡身上扯下一块大鸡腿,递给了段惊鸿,又端过来一只碗,里面盛了酒。同时,也给李恩仇那里送去了一份。李恩仇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但心中毫无防备,再加上此刻肚子里早已饥肠辘辘,拿着鸡腿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吃饱喝足,段惊鸿又来了兴致,还是与这些人聊着天,起初这些人还是跟原先一样并不理他,但他突然满嘴的之乎者也,就差把他最爱的古诗也用上了。最后这些壮汉实在抵不住那些先人们的智慧,领头的那人终于开口说起话来。
“兔崽子,你还是闭嘴吧。不如趁现在睡一觉,天就快亮了。”
“哦,那现在还是夜晚咯,不知现在是几时?”
“懒得搭理你。”
壮汉又是不屑起来,觉得理了段惊鸿那么一下真是失误,而段惊鸿也不管他,自顾自说道。
“卯时?”
壮汉不答。
“寅时?”
壮汉还是无话。
“丑时?”
壮汉突然怒意一起,他转过身对着段惊鸿的铁笼发起脾气来,手里的刀子在地上划出火星,像是示威。
“你这子有完没完!你不睡觉就不能让别人睡一下吗!再吵,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而段惊鸿受到这一声威胁并不在意,反而心底被这壮汉的智商折服似的,嘴角笑了笑,像是自己得胜了一般。
“谢谢你,那么现在就是丑时了。”
又是一夜过去,仵作的验尸结果已经详细的汇报过,尸体内部并没有中毒迹象,可见就是被那快剑一剑封喉的,这样就能排除其他选项,专心研究城中这些使剑的好手了。沈清的桌案前零散的归置着一些纸张,上面都是崇海城一些高手的资料了,不过他看的很快,主要挑一些使剑的和近几年出了崇海城未归的,使剑的自然容易明白,而未归的怕是今时回来寻仇了。翻着翻着,他竟然看见了幸平的详细介绍。怎么,连幸平都是崇海人吗。都说英雄不问出处,沈清以前是没有问过幸平来自哪里的。这么想着,但是沈清很快就把他略过了,又往下一张接着看过去。此时沈浊从门外进来,衣服的下摆位置,有水淋湿的迹象,而且那水渍上还残留这一些花瓣,想必是一大早就去了什么花草丛生之处了。不过沈浊并不向沈清汇报去了哪里,而是捧了一壶清茶,还是昨天清晨那个窗台的位置,他在那里站定,看着窗外的主干道,视线又往远看一点,今日海面上很平静,太阳正从海平面上升起来。而在城中某一处楼顶,一个躲在黑暗里的人,他却把视线往沈浊这边的窗台投来,当看到沈浊出现时,紧张的神情浮现,用手势对着楼下的那人做了一个暂定的手势,冥冥中好像有什么事情停住了。
沈清把桌子上的资料全部都浏览了一遍,心中倒是把那些人都记得七七八八了。在这里呆坐这么久,腿都开始有点发麻,伸手撑了个懒腰,不知不觉间肚子却是叫了起来。于是两个人一同下得楼来吃早饭,朝阳的光芒已经透过府门洒在庭院里了。在饭桌上坐下,沈浊似乎有什么心事,而沈清却一副凡事清明的样子。不多时,早饭已被府上的奴婢端上来,两人安静的动筷。
虽然城中经过了昨天的那起命案,但是今日百姓还是需要上街置办物品,正常生活的。不多时,街上又响起了熟悉的叫卖声,衬得沈清和沈浊这边更加冷清。正吃着,沈浊却是感觉到了什么危险,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近越来越强,待到他真正反应过来时,他大手一按,按在沈清的脑袋上,同时轻轻把手往下一压,一只飞镖透过窗户直直袭过来,堪堪从他的手背上飞过,若是不是沈浊及时,怕是沈清此刻已经命丧当场了。飞镖继续往前,短促的发出一声入木的声音,它已是刺进了前方的柱子前。沈浊看着飞镖飞来的方向,已经前去一探究竟了。而沈清则来到飞镖前,用手把它从柱子上卸了下来,这枚飞镖身上带着信件。
信件展开,短短的几行字,字迹奇丑,像是特意写成这样,好让人不能通过字迹发现什么似的。上面写着,段惊鸿已被我们绑住,若不救他,我们自然杀之,若要救他,请阁下来这个位置。信的后面还有一张纸,上面画着草图,说是草图,这画的功力比那字的功力又大多了,可是它们应该都是一个人所为。沈清看完信,沈浊已从外面回来,虽然追出去的极快,但是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想要追上怕是不可能的了。沈清把那信纸往沈浊的面前一放,同时开口说道。
“不如就你去吧,这城中的高手资料我都记在了脑子里,像是没有人还是你的对手。这地方不远,一个时辰你差不多应该能回来。我还有点事需要确认,今天我自己单独行动,放心,我会带上护卫队保护自己的。”
沈浊听他这么一口气说完,哪里还有反驳的余地,只能轻轻点了点头,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沈清又交给他两颗玲珑子,算是以互周全了。办完这些,两人便都不再浪费时间,沈浊还是习惯走别人家的屋顶,一路飞跃,往崇海城东南面的一座山上奔去了。而沈清则来到护卫队驻守的那处僻静处,他没有了沈浊,暂时需要这股力量。
还是城中某处,刚才那个躲在黑暗里的人影亲眼看着沈浊在屋顶上一路飞奔,此刻已是离开崇海城,到了城外了。他又对着楼下那人做了一个手势,前进!
沈浊的速度很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此刻已来到这座无名山下,他打开手上的草图,看了一眼这山的半山腰处。他不再那么追求速度的进发,而是把自己的步子慢了下来,同时把自己的意识灵敏度放射到最高。可是一路走来,别说内力强大的所在了,就连内力稀松平常的人都没有,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空山!沈浊一度以为这里是空山。正想着,他却是已接近草图中标注的那个红点了,那里正是段惊鸿的所在。这下,沈浊的意识里终于出现了可以察觉到的人。正前方好像是一个类似洞穴的地方,有几人坐着,修为不怎么样,另有两人躺在地上,这两人的修为倒是不相上下。
这两人就是段惊鸿和李恩仇了,此刻他们依旧被困在那牢笼中。段惊鸿之前一夜已经测试出了这群人的智商,应该与自己是聊不到一块了。此时正与李恩仇隔着老远对话。
“哎,快剑李,你今年多大岁数?”
“我今年可是二十啦,段纸扇。你又多大岁数?”
“这么说来,快剑李你可得叫我一声大哥。叫一句来听听?”
“滚!”
两人已是无聊至极,相互给对方取绰号。这些人一来既不严刑逼供,二来也不动手说话,有时候反而还得给自己一些好吃的。虽然有些奇怪,但是他们在段惊鸿眼中,已经不过是木头而已了。可是李恩仇心里很清楚,这些人的真正职责是为了看守他们。正想着,洞穴里突然响起了金属球滚动在地面上的声音,听见这声音,洞穴里的人莫名的都紧张了起来。段惊鸿和李恩仇以为是幕后的主脑终于登场,而那些壮汉却是以为有什么人前来劫囚了。
金属球在地上滚动了一阵之后,落在了其中一位壮汉的脚边,壮汉奇怪,是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于是捡起来举到众人面前问道,有没有人认识这是什么的时候,玲珑子已是爆炸开,尘埃和那些壮汉的血肉四起,威力惊人,一圈围观过去的壮汉都已无活了。只有领头的那位,不知是因为不爱凑热闹,还是他已经察觉到了危险,并没有走上前去,此刻倒是因为被爆炸的波浪伤及,不过所幸没有什么大碍。这声爆炸之后,这个洞穴里又响起了人走进来的声音,脚步稳重,正是沈浊。沈浊进的洞穴内,看见玲珑子刚才造成的一番景象,他可不像沈清那般优柔寡断,脸上是一副见惯生死的样子。段惊鸿看着他的样子在一片玲珑子爆炸的烟雾里浮现,当时大声喊了一声沈浊大人。那领头未死之人,听见那人是名号响彻水族的沈浊,此刻已是挣扎着爬起来,手里自觉的捧着那牢笼的钥匙,不知不觉间自己的身体竟然开始发起抖来。不过李恩仇倒是感觉到了一些奇怪,这个沈浊大人不是号称无人能出其右吗,怎么今日收拾这几个的看守,倒是用起了玲珑子?而段惊鸿可没有心思管这些,自己终于能得此脱身,自然欢喜的不得了。段惊鸿从牢笼里出来,沈浊便将钥匙交给了他,让他去开李恩仇的牢笼,他自己则在这位领头之人的面前蹲下。
“两个问题,第一个,你是受谁指使?”
领头之人大气都不敢出,语气里都能听出他的颤抖,可见是他尽力克制着自己与眼前这人直视了。
“回大人,人实在是不知。昨晚我与我的几个兄弟受了一个蒙面人之托,我看不清楚他的样貌,好像他的声音也改变了,但是我们哪里管这些,只要有钱我们就干,而且那人给的钱很多。哪知道得罪的竟然是大人您。”
“第二个问题,你以后可是能改邪归正?”
听完这个问题,领头之人都是愣住了,但最后想通,这怕是眼前这位大人有意要放过自己一马,顿时感激不尽,疯狂的点起头来。而沈浊问完这个问题,早已不再去看他,同时段惊鸿带着李恩仇走了过来。李恩仇自然是行江湖之礼,对着心中崇敬之人行了一礼,而又正色道。
“沈浊大人,你不觉得奇怪吗?区区几个贼,连我和段惊鸿的身手都不如,那蒙面人是何故要给他们钱办差呢?在我的眼里,我倒是觉得这些人唯一的用途是拿来递钥匙的呢。”
沈浊没有说话,倒是段惊鸿接过了话茬。
“我说快剑李,你可是还没有脱离少城主我的嫌疑的啊,现在竟然分析案情,是想把我们往沟里带那?”
李恩仇并不理他,继续说道。
“大人,这么一算的话,我想那蒙面人想要的就不是我们了,那么他是为了什么要把我们辛苦的绑来这里而又放了我们?”
“调虎离山!”
今天真是有太多的不寻常了,沈浊终于回过神来,眼睛睁大,再也不管其他,匆匆往崇海城内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