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凡坐在石拱桥下，身子斜靠着爬满藤蔓的混凝土墙，呆呆盯着脚边的铁轨。此时天已微亮，穿过破损的桥柱，清晨的阳光斜斜照在他布满血痕和泪痕的脸上。那是一张还带着稚气却毫无表情的脸容，仿佛天底下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
石拱桥位于内城与外城的交界，本是绕城一周的观景河之上唯一的通路。内城依山而建，又分为三重，最外围住着农夫，小贩，工匠等一般百姓。中间住着高官贵族，最内层亦是最高处建有宫殿，是皇族的居所。外城因年久失修，建筑物早已变为废墟，当作垃圾堆积的场所。昔日的护城河也早已干涸，于是在长一百二十丈、宽十二丈的巨大桥底下聚集了许多无家可归的贱民，算是一个遮风避雨的栖身之所。
赵凡抬起头来，用袖子抹了抹脸。一位老者从不远处的小小帐篷里出来，来到他跟前道：“已经睡着了。”赵凡把手伸向自己的破布袍子，从怀里掏出金丝镶边的绒布袋子，递给了老者道：“张叔，你给大伙分一下吧。”张叔叹了口气道：“我就不问这笔钱哪里来的了。这袋子太扎眼，要赶紧处理掉。贝儿买药的钱可留下了？”赵凡点了点头。
突然桥头附近的人群一阵骚动，远远望去，原来是三个军官走下桥来。这种事情极少发生，他们似乎在盘查什么，但更多的只是随手戏謔人群里的年轻女性。遇到有人发出不满，立马掏出鞭子狂抽下去。
赵凡也已走到跟前，不顾张叔使劲拦着，冷眼道：“你们在干什么？”
人们惊恐得向周围散去。三个军官不敢相信在这里有人会和他们如此说话，带头的军官走近赵凡，一鞭子抽上去，斜着脑袋道：“奉命搜查钦犯！”
赵凡一把抓住鞭子，道：“这里没有钦犯，给我滚！”
站在右侧的军官早已按耐不住，冲来照脸就是一拳。赵凡放开鞭子，在拳头快要挨到脸庞时才侧头避过，顺势一拳狠狠挥向其小腹处。军官虽大吃一惊，仍显出平时训练的灵活，向后倒去以减轻赵凡的重击。左侧的军官拔出佩剑，一边喊着“活腻了”一边刺向赵凡的胸口，竟是全力要把他刺死。赵凡漠然地站在那里，在剑尖刺破胸前衣襟前才侧身闪开，剑缘划过胸前留下一道血痕。军官用力过猛而向前倾倒，再没法避过赵凡用膝盖狠狠顶在下身，发出一声惨呼，跪倒在地无法起立。中间带头的军官几时见过这般不要命的打法，脸色大变，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大声喊道：“我们是奉命追捕钦犯，你想造反吗？”
赵凡冷冷看着他道：“这里没有钦犯，给我滚！”
带头的军官和右侧的军官交换了一个眼色，说道：“我们追捕钦犯要紧，等城队来收拾你这等刁民。”两人拉起倒在地上的军官，仓皇跑回城里去了。
平时聚集在桥底的人们害怕殃及池鱼，纷纷跑向外城。有人啐口水在地上，嫌赵凡惹了麻烦。
赵凡还是静静站在那里。
“what&039;syourna？”身后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用的居然是贵族语。近年来皇帝反覆无常，时有贵族被抄家流放成了贱民。
赵凡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
“你在想刚刚那三个人为什么匆匆离去？”
赵凡这才转过身来，看见眼前的少女年约双八，双瞳漆黑，肤色异常白皙，五官稚嫩但已能看出是位绝世的美人胚子。“不错。他们三人身手都很好，轻敌之下也不过是轻伤。一起攻来我必不能敌。”
少女淡淡道：“他们不是不能杀你，而是怕因杀你而受伤。你看他们的头盔上绣着金熊，那是皇宫近卫军的标志。平时养尊处优惯了，是一点risk也不想担的，自己毫发无伤比什么都重要。”
“城队估计马上会来，你也避往外城吧。”
“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准备怎么办呢？”
赵凡沉默着。
“不知道你的打算，但是城队是不会来的。三个近卫军面对一个平民居然溜掉这种事情他们是不会说出去的。我猜他们连受伤的事情都要瞒着。”
赵凡有点吃惊的看着少女，道：“我叫赵凡。”
“原来你听得懂……”少女的话还未说完，一位年纪看来更小的女孩从匆忙涌向外城的人潮中挤过来，叫着：“小……二姐！二姐！”，还不断回头向人潮中挥手大喊：“……大姐，大姐，找到二姐了！”女孩匆匆奔到少女身边一把抱住她的胳膊，一边跺脚一边哭道：“不是说好一步也不能离我左右吗？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这里人又那么多，那么乱，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可……”少女连忙拿出手巾，帮女孩擦拭眼泪道：“是我错了，好柔儿。……二姐，以后不敢了。”叫柔儿的女孩还是心有余悸，紧紧抱着少女不肯放开，又警惕地看着周围还有赵凡，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害怕。
此时，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也穿过人潮跑到了这里。虽然速度极快，却不见狼狈，反有一股气定神闲的神情。一身劲装，眼神凌厉。先抚了抚柔儿的肩膀，然后对着少女点了点头道：“二妹。”少女似乎有点害怕她，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紧张道：“……大姐，我以后再不会……”大姐嗯了一声，转过头来看着赵凡道：“你的身手很怪。你师傅是谁？”
赵凡不置可否，没有回答。大姐脸色微变，刚踏前一步，被少女拉住了胳膊。赵凡转身准备离去，看见张叔站在不远处，身边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五官端正大气，眼神里透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深邃，脸色有一种不自然的苍白。赵凡快步上前道：“贝儿怎么出来了，这会风凉，快回帐篷里去吧。”贝儿笑道：“不打紧，刚刚躺了一阵，这会想动动身子。没成想，哥哥倒先动上了。”赵凡呆了一呆，解释道：“我，我，就是……”
“你哥哥就是看不下去官兵欺负我们，打抱不平来着。”少女等人也走了过来。贝儿笑道：“我这位哥哥就是心软”，又面向大姐道：“我哥没有学过武功，所以适才没能回答，请这位姐姐见谅。”大姐笑了笑，又若有所思道：“怪不得你出手毫无章法。但是身手反应如此之快，哪怕学武之人也是罕见。”贝儿又对着柔儿说：“这位姐姐似乎不习惯此处的风寒呢，若不嫌弃，来我们的帐篷坐坐可好？”“多谢好意，我们……”大姐话还没说完，少女笑着道：“如此真谢谢了，我三妹自小身子娇弱，正想找个地方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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