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母亲”并非出自长欢真心,而是为麻痹敌人才说的,却令得鄂锦姿浑身一凛,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在鄂锦姿的记忆中,长欢从小就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生而能言这一点自不必说,就连像普通小孩子那样黏着母亲也从来不会,甚至连一声“额娘”都没有叫过。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女儿为何就是跟自己如此疏远?难道,这一切都是报应?
不过,慢慢地她也接受了,认为女儿真是神女降世,命格特殊,所以才不轻易和凡人攀亲带故。谁知今日长欢的一声“母亲”,竟触动了人到中年的鄂锦姿心中那片最柔软的区域,使她不禁再度喜极而泣。
半晌,鄂锦姿抬起头,颤抖着叹道:“欢儿,太好了!你终于肯叫我‘母亲’了!”
“母亲,咱们可以进去了吗?”长欢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次,还特意把“母亲”二字加重了些。
“啊,当然!快,快进来!”鄂锦姿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拉起长欢的手,引着她入了府。
府院之中变化不大,正当中的松鹤轩依旧古朴典雅,看得出最近新修缮过,瓦片和油彩皆是新的。不远处的碧珍苑大门敞开着,有几个小厮正搬着几只大箱子往里面走。
锦姿见长欢驻足观看,向她解释道:“那是我刚得的一批七宝烧,样式很是精巧,虽比不上景泰蓝端庄,却别有一番奇异美感。”
“七宝烧?”长欢嘟囔了一句,心想:那是日本人效仿咱们中国的传统烧瓷工艺制作出来的金属珐琅器,因在铜胎施料中运用的材料不同,而呈现出异常华美的光泽,遂被世人所喜爱,价格不菲。这么说来,锦姿果然和日本人交情匪浅,这一定是他们送来的罢?
“欢儿,你从前住的珞璎阁一直空置着,这几年也是额娘疏忽,没有督促下人勤加打扫,实在不宜居住。眼下你突然回来,现收拾恐怕也来不及,不如你先在嫏嬛居委屈几日,如何?”锦姿对长欢说道。
长欢乖巧地点了点头,应道:“听凭母亲安排。”
其实,她是不愿意住得离鄂锦姿如此靠近,不太方便计划的进行,不过眼下还是现顺着锦姿些,哄得她高兴了,才好攻其不备。
于是,锦姿吩咐丫鬟去将马车上长欢的行李拿进来,长欢却说:“不必了,我什么都没带。”
锦姿错愕了一下,见长欢脸色似有难言之隐,便拉着她回到自己屋子里,“母女”俩坐下,促膝长谈。
“欢儿,你快告诉额娘,这些年你究竟去了哪里?我派人多方查探,可消息都不确实,甚至有说你被土匪抢去做了‘压寨夫人’,这是真的吗?”锦姿蹙没问道。
长欢心说,你的流谪会消息何等灵通,这么多年怎会查不出我究竟在哪?何况自从我攻下齐齐哈尔城,便没有再隐藏身份,你说不知道我的消息,岂不可笑?我看你是觉得我名声败坏了,羞于再承认我是你的女儿罢?
念及于此,长欢故意不给锦姿脸面,答道:“是真的,但我并不是被抢,而是和寞愁寨大当家江枫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后来他为了救我,被日本人所害,从此我便发誓,和日本人不共戴天!母亲,这次我回来,就是想求您帮我。”
锦姿脸色一沉,她没想到长欢居然如此直白,更没想到她竟然会放着大帅公子不要,去和什么土匪寨主私定终身,现在居然还求自己母亲帮忙对付日本人,她是不是疯了?
“欢儿,那个土匪有什么好?你勿要执迷不悟再说什么报仇了!我听说钱希临死后,钱斯年便把他之前娶的那个沈蕊茵给休了。看来。当年他们结婚并非是斯年的意愿,大约是沈嘉祥逼迫的,他心里一定还是有你的。如今你既已回家,不如额娘帮你牵线搭桥,让你和斯年再续前缘,如何?”锦姿打着如意算盘,劝道。
提到斯年,长欢的心蓦然疼了一下。她知道袁飔早就已经告诉斯年自己尚在人世,却不明白他为何一直没有来找自己。
初时,她安慰自己,钱希临死后他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一时间顾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后来,一年过去,他依旧没来。她又安慰自己,或许他还在为自己二度留书出走、假死骗他而生气,等他消了气自然就会来。
再后来,两年过去了,他仍然音信全无。她的心就这样一天天灰了下去,心想,原来他也不过如此,自己当初为了救他花费的一番苦心,他竟全然不曾理解,还说什么要我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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