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年去,五姨太袁飔的孩子即将满百日。她的父亲,北洋政府陆军总长袁韶山,“恰好”因一桩公事来到了奉天城。钱希临和袁飔自然明白,其实老头子不过是找个由头来看自己的亲外孙罢了。想来他和女儿僵持多年,这也算是一种示弱。
所以,两人赶紧殷勤侍奉,终于哄得袁韶山喜逐颜开,同意了他们的婚事。于是,钱希临当众宣布,农历二月二龙抬头,也就是小少爷钱斯言百日那天,将在府中举行婚礼,正式迎娶袁飔为继室。
督军府逢此大喜,阖府上下张灯结彩、大肆操办,自不必说。为表对新夫人的重视,再者还因岳父袁韶山身居高位,钱希临广邀宾朋,请的尽是政府要员、达官显贵,以及各地割据的大小军阀。但是,有一位不速之客也混在前来道贺的人员之中,到达了奉天城,这人便是夏怀甫。
他本是宁安都统府府医夏鸿儒之子,当年受到瓜尔佳清扬的举荐,在当时的直隶总督、后来的袁大总统手下做事。后来,清帝退位,民国成立,他一跃成为北洋政府要员,官至国务秘书,一时间风头无两。
但是,自从袁总统死后,他便失去了靠山,遭到其他派系的排挤打压,郁不得志。最后,他离开北京,到广州投了护国军。因其人十分有才华,尤其写得一手好文章,便很快受到护国军政府总统孙先生的赏识,再度节节高升。
这一次,夏怀甫到奉天城来其实身负两桩任务:一则是取道黑龙江进入苏联境内,联合苏共;二则是招降大军阀钱希临。以期三股势力合并,共同对付丧失了民主理想的北洋政府。
然而,想要招降盘踞东北多年、野心勃勃意欲进军关内的“东北王”钱希临,谈何容易?何况如今南北之战正打得火热,只身来到敌对势力的地盘,一不小心恐怕连命都得丢在这儿。夏怀甫敢来,说明确非泛泛之辈。
钱希临和袁飔的婚礼如期举行。督军府招待处的舞厅布置一新,按照西式风格布置成结婚典礼的样式,请了洋人牧师主持,一切盛大而祥和。
苏长欢端着细长的高脚杯,站在粉色玫瑰花和米白薄纱带装点的大理石柱子旁边,默默看着舞池中来往翩飞的一对对宾客。这里面有几个穿着戎装礼服的男客人尤为点眼,长欢知道他们一定就是割据各方的那些军阀。这些人,虽然实力参差不一,但都是雄据一方的首领,放在过去也算是诸侯了。
古来乱世出英雄,而如今这个世道,可谓是古往今来第一乱世:不仅我华夏神州之内四分五裂、南北对峙,四海之外更是强敌环饲,欲吞我河山、灭我中华之邦大有人在。可是,放眼望去,眼前这些掌握着百姓命运、民族兴衰的军阀们,一个个要不大腹便便、脑满肠肥,要不鼠目寸光、一身匪气,除了钱希临堪堪看得过眼,其他还真无一人带有英雄之相。再想想他们平日里在自己的地盘上作威作福、鱼肉乡里的模样,更加不堪托付重担。
长欢眼中失望之色益深,心想:长此以往,恐怕我中华民族之未来真要断送在这些酒囊饭袋手中了!
“在想什么?”钱斯年出现在长欢身后,轻轻贴着她细嫩白皙的耳垂问道。
长欢只觉耳后一痒,一抹红晕从耳尖直泛到颈上,原本瓷白的肌肤变成了浅浅的粉红色,十分好看。斯年看得心中沉醉,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从后环住了长欢,又问:“是在想我吗?”
长欢身子一僵,挣扎着脱离斯年的怀抱,和他拉开一些距离,说道:“又来胡闹,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靠我那么近!”
斯年斜觑着长欢,不以为意地说道:“怎么,我自己的媳妇儿,碰还不能碰了?你早晚是我的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又何必这般装模作样?”
长欢无奈,她遇到斯年,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若不是因为她今生不再是那个武艺高强的女将军,打不过他,她早就让他知道知道随便靠近自己的下场了。
“我装模作样?好,钱斯年,既然你不喜欢我这样的,为何不去找那些不‘装模作样’的女子?这偌大的奉天城里,不是有的是跟在你督军公子身子后边转的女孩子吗?你又何必在我这棵不开花的铁树上吊死?我这个人就是天生不喜欢和人亲近,今后你最好都离我远一点!”
其实,长欢也不是冲着斯年。主要是她今日心情不佳,因为看到钱希临和袁飔的婚礼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容悦卿和锦姿那一场。所以,此刻她不欲和钱斯年继续胡搅蛮缠,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苏长欢,你给我回来!”斯年不依不饶地跟在长欢身后喊道。
奈何今日舞厅中人潮拥挤,长欢身子又纤细瘦小,像一条小银鱼儿似的钻进去便消失不见了。斯年气恼地被好几个丰满的贵妇撞了数下,才终于“杀”出重围挤到舞厅门口。
夜风凉凉地吹拂着钱斯年发烫的脸颊,他心中不悦地想着:苏长欢,你到底为何一直对我这般冷冷淡淡?你的心里究竟装着什么,为何它会那么远、那么满,令我永远也靠不近、走不入?
就在这时,斯年远远看到了夜色中一抹弱柳扶风的身影,正是方才从他视线中消失的苏长欢。可是她对面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两人正热情地交谈着。于是他稍稍走近了些,终于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那是一张无懈可击的面孔,端正完美的脸型配上风姿俊逸的五官,月色下莹白发光的皮肤像极了一块美玉。
钱斯年非常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但是却莫名其妙地对他产生了一种极度反感的情绪。于是,他正了正衣冠,倨傲地走过去轻轻将手搭在长欢的肩上,像宣誓主权一样说道:“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谁?这位小姐已经名花有主了。”
这样的话语,从钱斯年这种纨绔公子口中说出来,是那么地突兀。而且,此刻长欢只觉得他莫名其妙又十分无理,好像对方对自己有所图谋似的,简直尴尬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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