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白溪觉得自己简直是幸运,正当自己明白自己心意后不久,自己喜欢的男生就向自己表白。一向想不到什么花前月下,眷侣如花,曾以为当自己谈恋爱的时候做这种事情肯定要别扭死,如今,她竟然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溪推了推他,声音如蚊子一样:“你能不能放开我?”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已经让她有些惴惴不安。
唐朗如梦初醒,有些狼狈地放开了她。白溪不敢看他的眼睛,眼神总往一边瞟,却听到了如提琴一般低沉悦耳的嗓音。那种嗓音,如同天边最纯洁的雾气,不带有杂质,给人以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白溪回头看着他,只见唐朗颇有趣意地看着自己,笑了出来。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男孩看着女孩的脸颊微微泛红,女孩看着男孩的眉眼清明迷人。很简单的动作,却很美好很迷人。
青春的恋情,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了。
已经不早了,唐朗也要早点回去,毕竟明天还要上课。白溪送他出门,有些不舍:“你不再坐一会儿吗?”
“不了。”唐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以后有的是机会。”
白溪几乎立刻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面色有些绯红。唐朗见她这样,便放过她道:“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唐朗。”很轻的呼唤声,但却直入人心。唐朗转身,下一秒,他高大的身影僵住了。
在他的身影前,有一个女孩,轻轻踮起脚,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吻。
“晚安。”似乎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白溪慌慌张张的,转身想要逃开。唐朗眼疾手快,扯住了她的衣服。
白溪手心里都开始冒汗。
谁知,唐朗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句:“晚安,今天我很开心。”
白溪觉得三观尽碎。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男主抓住女主化被动为主动吗,她家这只是什么情况?她不敢回头,扯了扯嘴角,刚想说话,就被一个人从背后搂住了。随着“哐当”一声,自行车倒在了地上。
一个吻轻轻透过碎发落在脸颊边,白溪紧张得无法呼吸,不知所措。
唐朗声音放低,温柔如月色:“晚安。”随后放开她。
白溪匆匆忙忙跑回了家,“砰”地关上了门,徒留一个男孩看着紧闭的大门,哑然失笑。
白溪靠在门上,摸了摸滚烫的脸,开始胡思乱想。白溪啊,你真是容易乱套。你可是把张扬整到毫无面子的,如今绝对不能因为一个人的行为乱了阵脚。
殊不知,越是这么想,心里越是蹦跶的厉害。她想起来自己主动凑上前亲吻唐朗唇角的感觉,心里过电一般,尽管没人看到,还是一把捂住脸奔进了房门。
客厅的灯突然亮了。灯光下的窗户旁,白妈妈站在那里,嘴角漾出了一抹笑意。
她从来不反对年轻孩子们谈恋爱,况且,谁知道他们不会有一个美满的结局呢?其实还是那句话。青春的恋爱就算不能结果,谁能说它不美呢?她看着白溪落荒而逃走过的楼梯,不禁好笑,想起刚才自己女儿主动的样子,颇有些欣慰。
看来这姑娘还知道该出手时就出手啊。不错不错,什么时候得传教一下她自己的毕生经验。毕竟像唐朗这样优秀的孩子,喜欢他的女孩肯定不在少数。白妈妈完全以为只有白溪有情敌,却看了自家女儿。
看来要跟朗在一起,这丫头还需要承受很多啊。
第二天早上起来,白溪明显是睡眠不足的样子。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导致她严重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后来到了深夜,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太累了,就睡着了。
所以现在,她一身校服,明显没有精神的样子。唐朗一见白溪这种样子,愣了一下,颇有些不可思议道:“你这是……昨天晚上做贼去了?”
白溪默默用眼神控诉他,一言不发。收到控诉,唐朗立即就懂了,凑近白溪的耳朵:“要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的话,那我重新表白,就今天晚上早一点。”
白溪觉得一个人怎么能像他这么无耻呢?问题是他竟然是她喜欢的人。白溪瞥了唐朗一眼,暗自嘟囔:“臭不要脸。”
唐朗听到这句,笑了笑,没往心里去。他伸出手,不过这一次,却是握住了白溪的手,拉到自己身边,一只手揽过白溪的肩膀,说:“你困了就闭着眼睛,我揽着你走,睡吧。”
白溪有些怀疑:“你确定可以吗?我不会……一个措手不及摔个狗啃泥吧?”
唐朗有些无奈:“我们没谈的时候你还总是信任我的,谈了你就不信任我了?我这么跟你说了,就肯定会保证你的安全。就算是把你抱到学校去,我也不会让你受伤。”
白溪心里微微感动,扬起唇角笑了笑,“那就谢谢我家男朋友啦。”
唐朗不发一言。怀里的女孩目光闪闪,笑容满面,白皙的皮肤上微微有些泛红,细长的睫毛一根一根的纤细分明。唐朗突然不太敢看白溪,另一只手挡住了她的眼睛,“你再不睡就到学校了。”
白溪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闭上眼睛。唐朗心跳如鼓,只好神色镇定,眼神游离地迈开步子。接下来的时间,是他守护这个女孩的时间。
尽管只是不到半个时的时间,却要他费劲心力,用尽全力。
往后她便完全信任他,他要好好守护她。
其实白溪没有想到会在学校里看到自己很久未见的爸爸。
早在白溪初中时,一次偶然间,她在母亲的衣橱里翻出了一本离婚证。离婚证上面写的,正好是白爸爸和白妈妈的名字。一时难以接受的白溪和父母大吵了一架,然后摔门而出,在外面过了一夜。再加上是初春,她回来时满身潮湿,一言不发,谁都不理。那一次,是她沉默最久的一次。
再次看到爸爸,白溪有些哽咽。多久,没有见过爸爸了?
方才正在温书的时候,听人喊“老班来了”,所有人立刻坐回到座位上,如风一般。谁知令人闻风丧胆的老班一到班级,就在门口喊:“白溪,出来一下,有人想要见你。”
白溪捧着书走了过去。老班拍了拍她的头,压低声音说:“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千万不要太激动。老师知道你一定可以控制住自己的。”
白溪皱了皱眉,疑惑地看着老师。
老师拍了拍她的头,轻轻在背后推了她一把。白溪走出去,“啪嗒”一声,书掉在了地上,惹来教室里同学们的频频瞩目。
眼泪,始料未及地落了下来。教室里一阵“白溪哭了”的窃窃私语声,白溪也全然听不到了,她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突然落泪。她想说什么狠话,却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多久没有见过爸爸了?
记得在拍《曾经》的时候,白溪对礼堂和父亲对峙的戏拍的很成功,当时还被老师夸奖。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她的真情流露。当时唐朗还被她收不住的眼泪吓了一跳,她当时怎么解释来着?好像是入戏太深吧?
真是可笑。
这场戏,她真的入戏太深,无法再与自己的父亲和平共处了。
白爸爸看着自家女儿突然落泪,有些不知所措。白溪努力忍住自己的泪意,深呼吸一口,面带疏离:“李洋先生,你想干什么?我记得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李洋面带愧色:“雅,我……”
“你不要叫我雅。”白溪毫不留情面,“雅已经死了,我是白溪,白溪懂吗?我不是你的女儿,我只有我妈,我跟我妈姓,懂吗?”
李洋噎住了,而后难以置信地问:“你竟然……你竟然改名了?你竟然不姓李了?你是不是要彻底跟我撇清关系?”
白溪扭过头去看向一边,泪水落到鼻尖又落到地上,打碎了一地。她没有说话,也不想说话。这个人,这两年来从来没对自己有过一句关心,如今跑到自己面前来质问自己为什么不跟他姓,她还能说什么?
徐清见情况不对,走到前面跟老班说:“老师,我不舒服,想去一下厕所。”
老班点了点头。徐清向厕所那个方向走去,趁所有人都不注意,转向偷偷走进了唐朗教室。
唐朗教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很熟悉这个叫做徐清的人。她这么贸贸然闯进自己班的教室,所有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唐朗,孙毅,你们赶紧过来。”徐清招手,有些急切,“溪出事了。”
另一边,白溪和父亲长久地站在走廊上,双方都一言不发。老班看这状况,想说什么,却又想到这是他们自己家里的家务事,便走到班级里去维持纪律。
“雅,我希望你今天能正视我,我们今天能在这里把话说清楚,你能不能给我点反应?哪怕就一点点?”
卑微,哀求。
白溪反问他:“你叫的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李洋顿时说不出话来。
白溪自嘲地笑了笑,“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改名?我早就下定决心,就算你们离婚也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无权干涉,只要你们还理我还养我,我就能坦然地叫你一声爸爸,我就能和你和平相处,我就能还叫做李雅。可是你呢?你告诉我可是你呢?你对得起我妈吗?你对得起我吗?我妈为了我,一个人开一家餐馆,平常有空还去给别人做钟点工。她以为这件事情我不知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妈她什么都不告诉我,她什么都不说,她说什么都没问题什么都好,以至于我从来没跟其他人有过丝毫差别!”白溪悲怆至极,抽泣着,无力着,无奈着。再多的怨言她都无法说出口,都是她的命运,再痛苦再无助,也是她的命。
李洋抬手,想要握住白溪的肩膀,却被白溪一侧身躲开了。下一秒,白溪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唐朗面色凝重,站在她身后。白溪鼻尖一酸,心头猝不及防地揪了起来。
好在他来了。
她真的快要窒息了。
她就快要崩溃了。
那么多年的痛苦无助,此时此刻都一股脑无声地压在她的肩膀上,很重,是她无法承受之重。唐朗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低头轻声说:“我们走吧。”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白溪点头。李洋看着面前的男孩有些惊讶,“朗,这么多年都长这么大了。”
唐朗不留情面道:“叔叔,溪暂时不希望见到你,我希望你不要再来刺激她了。马上考试了,我不希望她因为任何人的原因将之前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所以暂时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找溪了。”说完,唐朗微微向教室里看着自己的老师点头致意,转身就把白溪带走了。
白溪一直在抽泣。直到她消失在走廊尽头,她的抽泣声才渐渐消失。教室里教室外都是死一般的寂静,其他班的学生早就探出头去看热闹,看到这一幕,都有些接受不过来。
白溪的父亲看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唐朗?唐朗这么不留情面怎么这么不像他的作风?白溪到底经历了什么?她的父亲这些年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要她们母女两个了?还有种种诸多问题为众人所疑惑。
李洋浑然不知众人的议论纷纷,叹了口气。其实在来之前就知道白溪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他一瞬间像是苍老了许多,心中酸涩不已,最终还是默默离开。
白溪任由唐朗把她带到任何地方,只是一路地哭。人生可真是充满了戏剧性。昨天晚上,明明还是很开心的,明明还在默默雀跃,今天只不过来了一个人,心里所有的防线就被全部击垮。
白溪啊,你真的没用。
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索性痛苦起来。唐朗伸手抱住她,一言不发。
她和齐越,说不像又不像,说像又像。这中间的牵连,条条丝丝都被命运安排好。自己只不过是命运安排下的丑,在舞台上表演着自己以为的最好的可笑的表演。
其实所有的表演都是那么不堪一击。
唐朗心疼地擦去了她脸颊的泪,而后用力地抱住她。白溪靠在他怀里,哭湿了一片白衬衫。她说:“唐朗,你这里可能是我最后一个可以独自占有的拥抱了。”
唐朗心里也不舒服,他吻了吻白溪的耳朵,说:“那你就不要放手。”
白溪回抱住了唐朗,如同哭累了睡着的孩童,呜咽了一声。
这是她最后的一切,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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