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基地的地下第七区,有着极好的环境。既不阴冷,也不潮湿。微微泛黄的日光灯让这里充满光明,由专人精心打理的盆栽让这里四季如春。这里二十四小时都播放着古典乐,墙上挂满了各式油画,伙食好得可以开饭店。
整个第七区,除了公共通道外,被分成了二百来个小房间,每一个房间都是单间。一开门,便能看见一个大书柜,其间整齐地排列着各类书籍,有专业的,也有非专业的,甚至还有漫画和小人书。房间里的床铺柔软有弹性,并附带了三种规格的枕头和三种规格的被子,由人们自行选择。除此之外,独立卫浴也是标配。
可人们并不为此感到高兴——因为这里是他妈的该死的监牢!
鲜花和空气清新剂掩盖不了血的腥味,古典乐也无法覆过那来自地狱的哭喊叫骂。
“不得好死”是这里出现频率最高的词。
可任由被关押者怎么闹,他们所辱骂的那个人都不会听见。
那个人不常来这里。
一旦要来这里,便会提前准备。
“除了207号。”桃子干净利落地把这几个字甩给了管理者,站在第七区的大门前等待着。第七区隔音效果极好,他站在那里,听不见半点吵闹之声。
“好的,先生。”管理者毕恭毕敬地回道。
“嗒、嗒、嗒……”管理者身旁的计时器发出清脆的响声。
当响到第二十声时,大门缓缓打开。
“湫——!”
“啧。”桃子咂了咂嘴,“算了,不怪你。”
管理者脸色发白,眉头紧皱,像是个肚子闹腾得厉害,却找不到厕所的人一样,窘迫至极。
第七区并不如桃子和管理者预想的那样鸦雀无声。
“湫!你怎么了湫?!别吓我呀!”
“关闭208的透视墙。”桃子命令道。
“明白。”管理者熟练地操作起控制台来。
里面又闹了一阵子后,总算是安静下来。
桃子整理了一下情绪,走了进去。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的语气急切,略带些关怀和歉疚。
“你还想怎么样?恶魔!”雯华并没有给他好脸色。
“孩子,先别急。我们之间可能有误会。”桃子忍了下来,心平气和地问道,“你认识乐骓吗?”
“你……你问这个做什么?”雯华的态度软了下来。
“你是他的什么人?女儿,对不对?”
“我……”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你长得实在是太像骓哥了,肯定不会是果然手下的间谍!”
骓哥……雯华愣愣地望着桃子。听上去,眼前这个奇怪的人似乎与她父亲交情不浅。
还有“果然”这个名字,她记得很清楚,是桃子的几个手下称呼流的时候用的。
“你究竟……”
雯华话到一半,桃子突然打断了她:“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抱歉……我要早知道你是骓哥的女儿,一定把你当亲女儿对待!”
“那个……您和我爸爸是什么关系?”雯华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对于桃子的转变显然还不太习惯。毕竟,一个在昨天还凶神恶煞的人,今天就摇身一变……
“骓哥待我好极了,像我的亲哥哥一样。”桃子不给雯华太多思考的空隙,开始讲起了故事,“我们相遇的时候,是二十二年前的夏天……”
“你和我爸爸认识得这么早?”雯华有些吃惊。
“是啊,后来他告诉我,那是他成为那个探……探索者——对,那是他成为探索者后第一次独立行动。”桃子的声音有些哽咽,“那时候,我不过才十六岁,年轻气盛,想要闯荡一番世界。于是,我拉着我的一位小伙伴秦,偷偷离开了原来生活的海上城市,靠着一艘小船前往了远方的大陆。我们根本不知道,大陆上危机四伏。
“遇见骓哥的那天,下着瓢泼大雨。我和秦为了避雨,误入了一座洞穴。谁知道,那洞穴竟然是一群变异的巨大毒蜘蛛的老巢。我和秦很快被它们困住。‘完了,要成为它们的盘中餐了。’我当时这样想着,绝望极了。这时候,骓哥出现了。他用非常灵活的走位把我们从蜘蛛的‘餐盘’里救了出来——那一天,我们才知道了,原来世界上还有别的人类存在,。他向我们自称为‘天空的子民’。当然,骓哥很严肃地要求我们保密了。所以到今天,知道‘天空的子民’的也只有我们桃源城的核心人物。
“在那之后,他交给了我们各种各样的野外生存技巧。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最好不要去;如何生火,如何宿营,遇见各类动物该如何应对……他都一一向我们解释。
“自那天起,他就成了我在这世界上最崇拜的人——现在依然是。”
桃子见雯华听得入了神,又接着讲道:“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直到十年前的一天……因为偶然,我们再度相遇。那时候,我和秦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大陆科考队员’了。
“虽然过去了十二年,可我们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骓哥告诉我,几个月前,他从一本古籍上发现了一台能够改变世界的机器。他是为了那台机器才放弃休假出来的。
“他称那台机器为‘终焉余音’。据古人类的资料记载,它是一台可以操控时间的机器。”桃子明显地停顿了一下,“操控时间的机器,一个多么充满幻想色彩的东西。但如果它是真的,它就可以帮我们应对即将到来的世界末日。
“我们几人感叹了一番。接着,骓哥便向我们描述了那东西的外貌。在他描述完之后,我和秦都惊呆了——是的,他所描述的那个东西此刻正静静地沉睡在我和秦的秘密基地里!
“于是,我和秦带着骓哥,回到了我们的秘密基地,决定开始研究这个东西。我们一致认为,这东西的影响力太大,不宜让太多人知道。所以,一开始,只有我们三个人。也是因为这件事,骓哥做出了‘人间蒸发’这个决定——你可千万别怪你爸爸。”
“原来是这样……那后来呢?”雯华明白了父亲一去十年的原因后,心中的一个扣儿算是解开了。
“随着研究的深入,在取得骓哥同意后,我们又邀请了一些桃源城的优秀人才来参与……很快,我们便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这台机器需要用‘活人’作为能量来源——说得直白一点,就是需要一个活人来当它的电池。
“我们团队当然当即否决了这一点。我们相信,凭借我们这千年来的发展,当我们搞清楚这台机器的原理,一定会有更好的方法。
可惜,研究的道路上总是事与愿违的时间比较多。随着我们越来越接近真相,我们的瓶颈期也越来越长——六年前,正在最艰难的时候,我最信赖的伙伴秦,却背叛了整个团队。他私自牺牲了一名研究者来启动机器,并辩称:‘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以最快的速度破解这台机器。为了大义,牺牲一些人在所难免……’说实话,他的话令我作呕。我们明明是可以不做出这样的牺牲的……”
桃子说着,情绪越发激动,开始抽噎起来。
“秦果然那个混蛋,一手促成了今天这个畸形的世界。”
雯华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后怕起来:“秦果然——流?!他既然认识我的爸爸,为什么要隐瞒……”
她越发担忧起乐骓的安危来,声音颤抖地问道:“那后来呢……我爸爸……”
“抱歉。”桃子的声音变得很低、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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