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琳回府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面见柳甄,坦白自己在畔月阁遇到赵伯的事,今天她只有一个目的---说服柳甄出手相助。
马车停到门口,家仆赶忙上前摆好杌凳,接过柳念拎着的点心格子,柳念麻利地跳下车转身手扶柳琳,柳甄的话还犹言在耳,她只得慢条斯理的踱下马车,悠悠问道:“大公子在府中吗?”。
家仆手捧点心格子,躬身回道:“大公子从平原君府上回来约一个时辰了,现正在书房与各部主事核账。”柳琳一听柳甄在家,兴奋地自动忽略了家仆的后一句,拍了拍柳念的肩膀道:“念儿,你先把点心格子送到清姐屋里,我要去找兄长。”
柳念担心问道:“姑娘您一人行吗?”知道妮子是怕自己找不到路,柳琳漫不经心答道:“这几天时间,我早就都熟悉了,放心吧。”
不久后,只见柳府南苑里一女子左右张望,先是在长廊上徘徊,而后又立于南侧楼阁正中长吁短叹。
柳琳自以为认识南苑,没想到还是高估了她的记忆力,第一次偷偷跟着柳念是从北面的主屋横穿阁廊过来的,本就印象模糊,现下她从正门进来又换了个方向,对着格局模样相似的厅堂,她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无奈之下想了个法子,清了清嗓子喊道:“兄长。”,南苑谜一般的安静,柳琳声音陡高几度;“兄长,琳找你有正事商量。”,心下犯了嘀咕:难道自己仓促之下听差了,柳甄没在书房
正思量着,身后一阵细碎的动静,管家柳玮从左侧灌丛旁的房间出来,侧身让出条路,随后鱼贯而出一队商吏状的中年人,各个面含微笑瞟着自己,她不解的望向柳玮,柳玮同样含笑道:“姑娘,大公子有请。”,柳琳兴冲冲的进了屋,刚迈进去,就见柳甄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训道:“大呼叫的,成何体统。”
柳琳反应过来方才那群人原是在笑她的失态,不好意思道:“兄长,我也是情急之下才这样的。”
“柳念那丫头去哪了?怎不在你身边?”
“我让她去给清姐送点心了。”
柳甄回首示意,管家柳玮抱着桌案上的一批竹简,躬身退了出去,轻阖上门后,柳甄问道:“你急匆匆的要说甚?”
“我今日去畔月阁给清姐买点心时,碰见赵伯了。”柳琳将自己早就备好的说辞答出。柳甄漠然抬眸道:“然后呢?”,他似乎对柳琳见赵伯一事并不意外。
“我们浅谈了两句。”
“嗯。”柳甄从鼻音里重重发出哼的一声。
柳琳忍不住问道:“兄长你不好奇我们谈了什么吗?”
“赵政?”柳甄一语中的,倒叫她傻了眼,柳念是跟着她一起回来的,而且自己还刻意支开了她,按理说他不应该这么快就猜出来的啊,柳琳硬着头皮,磕磕巴巴的问道:“兄长怎么知道的。”
柳甄失笑道:“赵伯谈论的,无外乎是赵姬母子那件事,若我所料不错,你可是套出了赵姬母子的下落。”
柳琳问道:“那兄长究竟是何种立场呢”
柳甄面色严肃,责备道:“朱家巷一事时,我便告诉过你,要远离赵政,这就是我的态度。”
“同是商人,为何兄长不能做吕不韦呢?奇货可居的机会就在眼前啊。”柳琳以吕不韦为例,苦口婆心的劝道。
本以为能动摇柳甄,没成想他态度坚定,分毫不让,厉言道:“吕不韦豪赌,可遇不可求,且不说嬴异人继位,吕不韦荣宠与否未成定局,且放眼望去七国之中,也不过仅有一个吕子,此事休要再提。”
“兄长当真不想做吕不韦第二吗?那为何又要让清姐亲近秦国呢?”软劝行不通,她转换策略干脆针尖对麦芒,与柳甄硬碰硬。
他未料柳琳翻出自己与巴清的陈年旧事,倒茶的动作一凝,右手停在半空中,往事如新浮光掠影般映入脑海,勾起心中一阵疼痛,左手紧纂成拳,冷冷道:“我说会把你当妹妹看待,可不代表你能干涉我的私事。”
“我只是推助兄长一把,清姐有句话我十分赞同,大商者,无不与世政相连,公子政是异人嫡长子,未来秦国的主人,扶持他上位不比依靠巴蜀丹砂来的好吗?”
“你这是在画饼充饥,朝堂之上佞臣人当道,长平之战秦军坑杀我赵国军士四十余万,积怨已深,拿整个家族与王上对抗,你要把柳氏推入火坑吗?”
“王上不进忠言,弃廉颇,用赵括,才形长平之战败局,这不是向天下人表明他赵丹就是个一无识人之明,二无知人之心的昏聩君王,长久以来,赵国必衰,若此时不为柳家另寻出路,才是推入火坑。”
柳琳一语道破时局,令他震惊,寻常女子是万万不可能有这等透彻分析,心下警觉几分,戒备的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柳琳怕他误会自己对柳家另有所图,真诚道:“兄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柳家谋划,柳家败落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我怎么会害您,害柳家呢?再者咱们只是暗中相助,不会被牵扯进去的。”
“这一步稍有不慎,就会挫骨扬灰,柳家祖训---不问朝事,是有理可循的。”柳甄驳斥道。
“琳有一问还望兄长指点,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从上一辈郑姬进门开始,祖训就已经被打破了,柳家不问朝事,却早已身陷权利漩涡。”柳甄闪过一丝难色。
始终注视柳甄面色变化的柳琳已见他心下动摇,嘴角轻轻上扬,心知有戏,轻飘飘地加了一句:“兄长,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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