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就准备好了,哥哥……”
芳芬雅轻轻揉着自己的脸,微微皱着眉头,微妙地没有非常使劲。
我看出那是她聚精会神的表现,芳芬雅此刻大概是在重新梳理那些精神联系。
她应该没创造过多少眷属,能下定操纵这些肉球的决心也只不过是因为对方没有人形而已,眼下不起眼的动作一定在消耗大量的精力吧。
我略有焦虑地等待着,直到芳芬雅露出了她的红瞳,有些放松而扩张的眼睑中透露着平淡的坚定。
“……调整完了。”
“是么……”
我这边的视觉里,目光匆匆刮过突出的指节,有种被睫毛遮挡的微妙差异。
“那么你想拿他们做什么……”
“做什么?”
芳芬雅本能般露出了疑惑的目光,果然她对于之后的事情根本没有投入什么计划力,这个和能力滥用一样都是极端处境,只不过这样更良性一点……大概。
“不是和哥哥商量好的这样做么,之后只要听哥哥的就好了呀,难道还要更多的做一些对我自己有用的事情?”
“啊……那个不,不要想太多,我只是试探而已。”
“啊啊,这样啊。”
芳芬雅微笑一下,银色的睫毛扑朔起来,整个动作很干净,没有更多细节了。
啧,怎么这样。
再向前进就是挥洒恶意的时刻了,在原本的想法中只要让芳芬雅牵动那些感染体的意志在恰当时机朝着那个群聚营地突进就好……但当我真正地来到那个需要排列计划的时间表面前时才发现……
这种事情的决策和我想的根本不一样。
要逼迫芳芬雅做更多残忍的事情么,“这样会教坏她的呦”我心中的某种在蠢蠢欲动,那是早已被我发现的阴暗面在说话,我至少要和那个方向做出对立才行。
现在的我正在斤斤计较的自我纠结态。
芳芬雅还是在笑,半露的瞳孔变成尖锐的形状,让我有些慌。
潜在的难度太大了,要更多地接近那个制造结点混乱的极限,需要同时面临已知的阻碍和未知风险的后续处理。
不管怎么样,一处能存活至现的庇护聚落至少需要潜在的高能力魔法使,老丑现在还在寄以度日营地,其中也有树妖精那些零零散散的稀有级别魔物,还有那个带着男孩的古怪鹿角女人,都可以证明这这一点。
地理位置的信息我已经提前调查过了,魔法认知屏蔽之类的脆弱阻碍的很稀薄的存在着,但问题是无法得知那个庇护所中的强魔法能力者在群体生活中的地位,也就是它们存在可能性这一点在集体警戒性上的反馈程度,无论如何这都是最主要的,作为关键行为的基础信息优先探取。
“哥哥在想什么呢……”
总觉得自己的思路正在延展生长的活跃时期,突然出现在面颊上的温暖夺走了一切。
“芳芬雅。”
想了想以为自己要忍住不说,结果还是动了手腕把芳芬雅的手指转向一边。
“不要随便碰啊,我的这里和你一样,在工作呢。”
“啊,对不起……”
芳芬雅停顿了一会,马上用孩子气的动作戳戳我的脸,身体中有什么生来就很暴躁的东西顿时开始充血,要爆炸了。
不过,无所谓,既然她这么焦急,那我正好也和她分享一下。
微妙的报复心理出现了,和之前在魔塔镇的嬉闹似乎有相似之处,但是现在出现在我心中的是更为微妙的心情。
“我在思考……”
“嗯嗯。”
芳芬雅的脸微妙的膨胀了起来,我却看不到她微笑的肌肉线条,那是作假的情绪,凭借普通人的身体构造办不到的事情。
“想点亮一个庇护所的关注度很容易,那里四周遍布着一望无际的荒地,凭我这样的身体就可以轻松办到,问题是芳芬雅,第二个课题。”
我看向了她,却发现芳芬雅只是用垫着发丝的手掌支撑着自己脸,微笑的感觉也消失了,只留下了臃肿的懒惰。
“如果制造的破坏程度足够,很快就能将那个地方土崩瓦解,可问题就在于要让这绝望环境中的某些家伙注意到它并且前往,那我们需要相当的耐心,还有积极做好各种应变准备的打算;总之,你也应该清楚这可能不是五十多个失控的感染者能轻易办到的事。”
有现代火器,有魔法,面对的还是一些生存本能随时都会被激发的家伙,五十多个不能被精密操控的身体能不能突破这样的防守,我不知道芳芬雅有没有属于她自己的明确概念,这些东西总不该那么好对付。
结果相当长的时间里,芳芬雅只是保持着那股另面部臃肿的姿势,似乎在思考着,眼睛一会闭上,一会又睁开,期间又似高度紧张一般出现微的颤抖。
我确定那是她在测试自己的操控能力,倒不如说因为我刚才的话,芳芬雅也对自我产生了一定份量的怀疑。
但是这种自我压榨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方向,千万别把最近的时光当成什么精神操控的练习时间了。
“啊,那个,你不用考虑这么多。”
又习惯性地表现慌张了,这招对芳芬雅应该还有用。
“啊,好苦恼……哥哥为什么要打击我的信心啊。”
她慢慢地趴了下来,仿佛一歪头就能睡着的模样。
“这种事谈不上打击不打击吧……”
而且现在也不是耍性子的时候啊。
我扭头看向桌下的阴影,思考之后的对话,芳芬雅脚尖马上开始朝我这边挪动,最后碰到。
除了她穿着棉袜和大号拖鞋这一点,因为皮肤已经被冰镇了,就没有受到更多触动了。
拖鞋啊,不怕冷。
真是令人艳羡的强大身体啊,明明只是个孩子的样子。
体温……大拖鞋,冰冷的空气。
自身的强大与恼人的刺痛感。
不由得动了动脚趾,那里的触感立刻变得……
“啊!我想到该怎么跟你表达了!”
手腕弹开了桌面,椅子与地面的触感变得不那么坚实。
芳芬雅被我吓到了一点,本能性激发出的逃跑准备得到了站立的前提,那双大拖鞋突然离我很远,但她很快就脱掉它们朝我轻轻踢了过来。
“吓到我了!到底怎么了,快说。”
我没有去看芳芬雅,正确来说应该是不敢对视,即将吐出的话语就包含了阴暗的意味:
“是混乱啊,混乱,重点不在于破坏性的暴力而是施虐,制造混乱是我们最主要的工作。”
“哎?这样么?”
芳芬雅说话的语气突然开始让我联想到那些外向的外表现,她很快就被我影响了:
“那样的话我……”
然而那般设想急转直下,变成了在月色与潮湿角落间,穿梭在睡梦呼吸声间的邪诡身影。
“不,注意我们正在被人暗中盯紧的现状,我倒无所谓,芳芬雅你能远距操控的事情就交给操控去做,至于必要的观察时间,那估计也是最终收幕的现场,只有那个时候我们才能在一起出现。”
“哦哦哦,嗯嗯嗯嗯嗯……”
她飞快点着头,肯定的嗓音出现了颤动。
只要提醒一下严峻现实芳芬雅就会收敛一点了,说明还是缺乏主见。
“所以你觉得怎么样好,燃烧剂的火焰么?作为里应外合的方式?”
我继续梳理着设想。
“火焰么……”
从桌体的木质上轻松察觉到一些沉重的触感,好像一不心把芳芬雅带入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中。
“果然这部分还是哥哥的专长啊……”
“我刚才感觉到了一些嘲讽的意思啊哈!?”
“所以!继续分工吧。”
芳芬雅微微挺起身姿,在我的面前轻拍了一下手掌,露出了鼓励般的笑容。
等等,这些表现都是跟谁学的。
气流从鼻梁旁轻抚过去,裤腿却被棉袜下的脚趾拽住,从道德观上来说我现在应该挣脱才是正确选择,但是椅子和桌子靠的太近,不太方便做出类似于反抗的动作。
芳芬雅的这个动作不太像是那种侵略性性格的日常延伸,有什么别样的用意在。
“我明白了,给你说一下我的想法吧,也不用你透露你自己的计划,但是会有条件。”
裤脚附近的束缚感离开了,稍稍松了一口气:
“要发射标本啊。”
——
如果日子就是这样,每天都要把手指泡进各种药粉,蒸馏用的器具之类,过起像是一个魔物魔法使的生活……
那我一定会在积年累月中创造出超多夸张的合成器。
事实上,面前的这片天地已经有那种倾向了。
收集到的珍贵试剂,混有杂质的粉末,簧片,不起眼的弯曲铁丝,白铁板,锤子。
我要制作信号弹。
已经发送了大概会铺设标本的信号与日期,在那之后留给我的似乎就只有空守承诺的时间。
在我继续忙于做地精实验的时候,芳芬雅便在外界做她自己的事情。
伴随劳累边缘的烦躁之外出现的事物,是名为担忧的感情。
话说为什么是芳芬雅提出的继续分工啊……她想瞒着我做什么事,还是单纯因为彼此过度关心,本能性觉得让我待在她身边会限制自由么……
不过再一次开始进行这些繁琐事情的时候,精神方面却拥有了不一样的体验。
现在我所做的这些准备,积灰的指隙也好,环状扭曲的视觉疲劳带,都在让我感到为了他人贡献所理应得到的充实幸福感。
“只要在这些零件上做到全面细心,那么我对芳芬雅所期待的帮助也能如期达到。”我如此想着。
肌肉的酸痛感也如期而至了。
“哈……”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着久违的懒腰。
说实在的,在有其他人在意的场合我很难做到如此伸展身体。
其他人……啊。
放松下来的时间,疲乏的精神所能想到的其他事物也不一样了。
那些事物是所有熟悉的人的脸。
我是怎么回事……
外界的微风将一阵冷意送到我的身边。
是感觉到孤单了么?
另一端身体的温度——自己的双手从面颊上缓缓挪开,映射而入的是杂乱的容器,剪裁钳,还有其他零零散散的碎片。
老丑闲下来就会跟这些东西打交道啊。
指尖继续触摸这些冰冷坚硬的碎屑,慎重而又缓慢地将它们整理成理想中的形状,第一个成品制作完成时,顿时就有了触摸纸笔的欲望。
许久没有感受到的纸制品的温暖。
那个本子是芳芬雅给我准备的,崭新的外表散发着漆胶味,让我感到安心。
——
“所以,工作原理大概就是这样,今天发射也不会招到研究所的那堆家伙,芳芬雅你可以安心,而且我还不知道这个是不是臭炮……”
“嗯……”
芳芬雅不加迟疑就肯定了我的话语里的信息,我觉得她不是很激烈研究所那帮人有多危险。
“你身上有点火器么?哥哥?”
“有的。”
手指稍微往外套的深处探一探,摸到了一个坚硬又软滑的家伙。
然后我将其点火,扔入挖好的深洞,故意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提醒芳芬雅捂上耳朵。
但是燃爆的响声却绽放在芳芬雅有所反应之前,等到那东西冲上天空,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将感官放任的那么敏锐。
结果就出现了一副被仙人掌扎到的表情,芳芬雅抬起双肘,狠狠遮住自己的双耳。
“好吵啊~”
“啊……燃烧的太快了。”
我则极力让双目聚焦于天空,和芳芬雅的关注点完全不同。
那个像是流星的光点仅过了四秒左右就消失不见,自身产生的光芒还会被浓厚的烟尘遮蔽,加深了我心中的失落感。
直到它终于消散,我才想起来芳芬雅那一副仿佛受伤的样子。
“啊,你没事吧,芳芬雅,耳朵很难受?”
附身询问到,伸出的手几乎要碰到了。
“嗯~嗯,没有事,只是没有想到有这么大的声音,比手枪还要厉害啊,天上的东西好亮……”
“然而这个还不是理想效果哦。”
“哦哦!要更响么?”
芳芬雅突然显出了激动的样子,好像唯独对于炸药的功能性很感兴趣。
“不啊,肯定是声音一点,燃烧亮度还有持续能力增多一点了,这是给其他在夜色中行动的人的信号弹啊,这样远远达不到理想效果。”
还是稍有些失望,叹了一口气:
“哎……芳芬雅今天做了什么?”
“我么?就是使唤使唤他们而已。”
“所以呢,具体做了什么事。”
我突然意识到芳芬雅还是保持着那股逃避的姿态,联想到这家伙之前还说出了手枪的词汇,然而她现在确实持有一把枪……
“那个营地很奇怪啦,哥哥,白天好像完全没有什么人出来一样,用触手和其他感染体的能力刺探过了,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啊?”
这情况确实有点超乎意料之外了。
按理说应该是活跃的,一些优越群体鞭笞着其他人的存在。
在这个时候开始产生了特殊的内部活动么?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目标啦,只是他们都有说有笑的,谈话的内容也听不太明白,也没携带什么重要的东西,都很贫穷,就没怎么好意思下手……”
她不知不觉间开始抱住自己的脑袋,视线瞟向另一边。
“结果什么都没办到。”
“不要气馁啊,芳芬雅。”
向她迈出一步时就发现自己说的话不太对劲了。
“观察也是准备的一部分,收集消息,这些看似空洞的忙碌有时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到底要怎么办,如果明天还像今天这样。”
她微微挺拔身姿,趴在我的胸口。
“你可以适度恐吓一下他们呀?不愿意的话就不做过火就行了,睡觉的时候突然听到不正常的声音也会害怕吧,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样的。”
“哦,也是。”
所以还是不熟练啊,不能要求芳芬雅快速拥有那种果断的性格。
在她的身体中翻涌着的某股想要贯彻目的的觉悟,我也好好的吸收掉了。
再等等吧,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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