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亲近的面孔在自己日复一日的复述中变得如同空壳。
挣扎着,诅咒着。
若不想在某一天肆意涂抹光明之处,是生是死都已毫无意义。
当落进泥坑里的孩子爬上岸笑对他的伙伴时,那些家伙又能怎么看待他呢。
——
“看你脸色挺好,不像是好几天没吃过饭的人啊?”
“怎么了?说话?!”
女老板在我旁边大喊大叫,我感觉嘴里的青菜都在振动。
“逃兵。”
只吐了两个字,我便继续吞咽着。
火车站,彩钢房与简单铝条窗构成的餐店,主营炒饼与漂浮着各种肉片的“拉面。”
各种各样的饼食残渣顺着袖口往衣服里落,明明是很简单的味道,我却偏偏分不清他们的名字是什么。
太强烈太鲜明了,只是放任它们刺激着我的味觉。
那些火车载我一路北上,机械地执行每张车票的内容。
就算是廉价又劣质的同名食物也会频频改头换面,这一路上的所有饭,我都是像现在这样吃过,每顿都好吃,却分不出距离我家乡最近的那一种气味。
“他们已经忘了……”
杜医生的话语在我的体腔中回荡着:
“你的身份已经不复存在,也没人记得你当过什么兵,就连你原来的家人都抱着你虚假的死讯开始过新生活,你确定你还要回家么?”
“回。”
“那我不多说了,路费给你,别再回来。”
行路的每天,我都会在脑中让时光倒流,仔细思索一边杜医生说的话,克制住我那不听话的身体,让它不去过早启动我的手机。
一个扁平的方块里储存着所有关键的联系信息。
我真该庆幸我保住了它。
“谁的羊杂汤!”
然而板房厨子的嗓音却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想要应答却发现自己早就忘了怎么和正常人说话。
于是我就不说。
穿着油腻制服的大汉挨个桌子都瞅一边,凭印象确定那些家伙不是这碗羊杂汤的主人,终于就轮到了我。
“你的汤?”
我点了点头。
随后当面将碗中的所有东西都吞噬干净,发觉内脏滚烫就像是熔炉一般,我便在那些纹路绽放之前,数好了钱,把它交给老板,逃一样的溜走了。
那个生我养我的城市在我回去那天下起了雨,我买了一把我喜欢的黑雨伞,凭着记忆回到那个防盗门前,
门上添置了更多的锈片,
我的全身都在发抖,只要轻轻一伸手就能把门震的发响。
几滴雨水却挑在那时候落在我的指侧,那种冰凉感一下子让我冷静下来,我想起手里的雨伞还未收。
然后像个普普通通加班回归的市民一样,稳健的扣响了大门。
“谁啊~”
是妈妈的声音。
这种实感让我欣喜若狂。
我的听感先认出了她,那个妇人的眼睛却没有先认出我,看着我的微笑逐渐机械性凝固,她才从那种机械一般的表情上认出我的色彩。
她保持着惊愕的脸说道:
“哎呦~”
我不明白,好长时间不见面的亲生骨肉会用这个词么。
我被母亲的怨恨和父亲的酒气锁在沙发上,接受他们的盘问。
我不敢问他们已经几年未见我,但是爸妈总会让我想起在失散的那段时间中我做了什么。
然而那些记忆遍布着血浆与绝望,我不想伤害他们,更不想让他们把我当成一个怪物,所以我开始胡编乱造。
用我那近十年都没有长进的知识。
我睡了僵硬的沙发,但是那种感觉也不错,比火车狭窄卧铺要好许多。
对那时的我来说似乎就是一切的结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只会感觉到愤怒或满足。
凭借户口我取回了身为公民的资格,然后被拽到银行前,为了家人领取用噩梦换来的三十万资产。
我拿到了钱,现金。
父母微笑着冲我伸出手,要去占用这些东西。
然后我突然打了父亲,跑掉了。
我随便找了个络公寓住下,走廊里遍布着废塑胶与烟头,反感这些的父母不会来这里找我。
在那个地方我每天都叫我感兴趣的外卖,浏览页补充新闻,并且每天拨打凭借搜索记忆得出的,旧时朋友的电话。
有些人表示不认识我,有些人嫌弃我,有些人鼓励我要好好活着,但只是仅此而已。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
炸鸡已经吃腻了。
我看着满是油痕的新手机,删掉又一个电话,吞下嘴中的骨头。
剩下的号码还有很多,但是每一条标注对我来说都是遥远的过去时,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我的大脑似乎发生了某些损伤,选择性的丢失了记忆。
这没什么,只要把不行的电话号码都删掉就行了。
有一个我不愿面对的结论。
“没有足够重要的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来帮我。”
只有这种时候,我才宁愿相信自己是病态的。
母亲怀我的时候,吃了很多烧烤猪脑子。
他们觉得我从就非常聪明,我被当做一个精简至极的未来机器培养,青萝卜与油腻排骨汤的混合香气,是我在饿肚子时最先提起的反射。
但是那些都不重要了。
“啊啊啊啊啊!”
有一天我踢坏了马桶。
“没——有——一个——人!”
大喊大叫,被邻居找上门。
留了鼻血。
我躺在床上,留下血渍。
脚上的皮肤也破掉一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和人打了架。
第二天仍旧是外卖线与拨不通电话的无尽循环。
但是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十分特殊的电话号码,那串数字关联着某个人熟悉的面孔,但是我却想不起是谁。
当然,我迫不及待的拨通了他。
“喂你好?”
很快,电话那边就传来了一阵阳光健康的男嗓音,和我自己的听感不一样,瑟缩而又渺,再闭塞一点,就有些不像男人。
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贾乐安。
他当时正在咖啡店里打杂工,据说和老板关系不算太好,给我介绍了一个名叫鹤羽晴阳的关系户。
蒸汽,面谈,给自己选一个废墟里的家。
在操场上举行不到二十人的新人欢迎仪式。
那些灿烂的笑脸逆着阳光生长,攀谈时抛出刺眼的字符,我感觉我一辈子都无法接近。
“我见过你。”
在大街上被奇怪的恶魔抓住,强迫回忆起身体变异前的故事。
塔麦斑娜抚摸着我的脸,像是为了弄脏什么美好的东西一般使劲揉捏着。
她的脸上挂着嘲笑。
——
“爷爷,你孙子给你来电话了……爷……”
“贾乐安!”
我忘记这个铃声是什么时候专门设立的了,总之是对贾乐安这个人的以牙还牙。
在公共场所玩电话游戏时,他拿他的手机铃声狠狠羞辱了我一番,这个铃声一直被我保留到今天,就是以后抓住个他记性不好的机会以牙还牙。
我和芳芬雅现在正在安稳的睡在同一个帐篷里。
空气清新但不寒冷,一举一动都有坚实回响的现在,被关掉静音功能的手机所打扰,实在是太不妙了。
“哥哥……手机。”
在我最终摸到那块金属时,芳芬雅随着身体摆动的手腕突然朝着我的面庞打来。
温热的辐射物正好落在我的脸上,通话开始了。
“喂~”
然而从中传出的却是塔麦斑娜的声音。
“喂。”
我快速缩回睡袋里,蜷缩着身体通话,芳芬雅又回到睡眠中的表现让我感觉安定了许多。
“忙完了么?”
塔麦斑娜指我用话筒快速摩擦羽绒被一事。
“好了。”
“前几天我每天都拿自己的手机给你打电话,但是都没人接,今天我正好用了贾乐安的,你就接起来了,就连铃声都有点特殊哦。”
“啊,那个不是。”
似乎有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魔塔镇那边人们的声音,塔麦斑娜现在也算是我的同事,现在我的心中竟然洋溢着一股怀念。
“是没信号,在加上手机平常都调成静音……所以就没接过。”
“没有信号么?”
她先怀疑的竟然是手机没信号这一点,我原本以为塔麦斑娜和鹤羽晴阳认识的线人已经向她们反馈过这件事了。
“啊,挺好的,现在又有了新的疑点了,你们警官查案子的时候确实喜欢这么说是吧?”
“啊不……”
我的眼神在被窝中越埋越深。
“有可能只是被暴风雪弄坏了,这种事好像每年都有?嘿嘿——”
“那个……”
我还是觉得现在有更值得回报的消息。
“说起来,你现在还有在走么?”
“没有,我在睡袋里啊。”
“那就别离开那个有信号的地方,现在发个定位给我,不心关掉电话也没关系,一会我在打给你。”
她怎么知道我不太会用这方面的功能。
总之我也没有多问,心翼翼地调出了所有窗口,谢天谢地,那个导航软件还开着,通话记录活下来了。
“我截图了。”
“发给我。”
……过了一会儿。
“你们已经这么近了?”
“不,其实,已经看过了。”
这个时候,帐篷的外围开始响起各种窸窸窣窣的忙碌动静,我很害怕让塔麦斑娜听见他们,又很害怕他们听见我们,但是我又很害怕吵醒芳芬雅,所以又在那些机械按键上一顿操作。
“你在哪?”
她的语气终于还是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她发现了:我们现在正在某些家伙的地方穿暖睡好,一点也不像背包露营旅人。
“我刚想慢慢给你解释这件事,还有我刚才调低了我手机的声音。”
“哦,那我点声……”
“塔麦斑娜,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可能会引起你的恐慌,也有可能离谱的就像是做梦一样,但我先请求你慎重对待这些事,也别让鹤羽晴阳撒掉她的咖啡,会烫伤的。”
“我听见咯……”
电话那边隐隐传来局长的的嗓音。
“……总之像是净水站,信号不好之类的事情。”
芳芬雅在我身后发出轻微的咳嗽声,用大拇指顶我的后背。
“还有一些家伙突然出现,魔塔镇里闹的物心惶惶的枪击案,都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嗯。”
“我们这边发现有一种旧时代的传染病正在肆虐,它的原体由退化的血族组织制成,从目前目击的变异体来看……”
我回到聊天软件,拖出几个图片发了过去。
“这个东西已经历经改进,作为类生化武器重新出现了。”
“噗……”
我听见鹤羽晴阳喷咖啡了,我听见了。
“你们不在暗黑精灵的营地?没有去拜访取证么?”
“不在……情况……有点复杂。”
分不清这是第几次了,我总感觉这些事情是有预谋的,塔麦斑娜一直再向我强关于他们的事。
尽管现在最好的选择是我带着芳芬雅和老丑离开这里……然后回到魔塔镇,继续过一阵自己想要的日子。
但是现在看来,我有些非去不可的冲动。
“那你们回来吧,那里太危险了。”
塔麦斑娜似乎动了恻隐之心,我明白她对芳芬雅一定产生了一些残忍的想法。
“不。”
“啊,别挂电话,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你只需要明白我不会出事。”
我扣掉了,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到了芳芬雅的红眼瞳。
再瞅向手机屏幕的时候,塔麦斑娜已经气鼓鼓地打了好几个句号,发了两三个漫画表情包,然后打了几个骂人的脏句。
这一切都被芳芬雅看在眼里,我希望她不要尝试去理解。
‘“哥哥,我饿。”
“来吸血吧。”
我不加思索的说道。
“不是。”
然后我又被打了。
“我是说肚子饿了。”
——
“给你们看看我们的食堂!”
行囊空空,手也空空。
老丑领头替我们这两个气鬼做了一个决定,这营地的规矩就是每个人都要把他们的食物充公,一起分享,所有人的物资都要在决定离开或者出行执行艰巨任务时重新配给。
所以,我们现在也是这营地的人了。
昨天严面以待的矮人如今在我们面前放松地打着哈欠,一边缓缓的露出笑容来。
地铁道一般的空间里,满是被拆卸过的钢筋与螺钉。
他们把这些物资也好好的利用起来,做成了路障与拒马。
“你们这里的食物有定期受补给么?我可不想就在这里混吃等死啊,你们这帮家伙很能抽烟。”
老丑穿着他的亚麻背心,把一颗石子踢进我的鞋里。
“吃饱了才有力气聊其他的,你说对吧。”
魔法世界的照明工具是很奇妙的,通风更加奇妙。
直到我们接近了那个凉棚才闻到杂烩粥的香味。
那个样子像极了芳芬雅亲手给我做的那一锅,充满了各种各样浓稠的颗粒和其他的东西,我在那里面看见了稀松的肉丝,但是不多。
而且味道也不错。
负责早餐的是长着四只手的魔物,那个女恶魔。
“孟婆汤哦?你们是要咸一点的,还是清淡一点的。”
“全都要,女士。”
我突然发现老丑的语气就像喝醉了一样不太对劲,很快又发现他的眼神很不正常。
老丑被美色迷住了。
……
算了。
我不想去感受地精的感情。
——
因为闭锁自己的感情早已经成为习惯。
我想要的,只是理性上的满足。作者qq0671541欢迎怪物猎人世界玩家以及缺氧玩家加入,让我们一起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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