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书并不多。
尽管时间平淡时,自己待在房间里会没事做,那样累加的消磨也并不足以自己产生对书籍的购买欲望。
大多数时间,我总是在靠自己分割魔物们或人类朋友每一次行为,反复掂弄他们每次言行的含义。
就是这样足以让我感受到切实的成长感……
只是从过去淡出来完成基本的回归,这一简单的过程,就要耗费我太多精力了。
在刚刚接触芳芬雅的那段时间,便对她写的日记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那个时候的我以为她告诉我失忆的事情:“只是单纯在自我保护而已“抱有那种想法的我便产生了索取信息的兴趣。
——不过也只是在伤害可能的边缘停留,在那之后就狠不下心来继续前往,毕竟我还是清楚芳芬雅真的想让我将其收养,某些浮现的责任心就将其他需求占据,吞并于无形。
唯一算得上实际收获的,就只是那个被涂涂画画的日记本。
凭借它也不能让我捡到几分确信感。
反而将那个掌握铅笔孩子的形象一再扩容,增添了更多的疑惑。
那并不是充满天才温柔的,可以让我静心沉浸的绘本。
创造出那些的笔法,注满臃肿的浮躁,保持随便的姿势歪歪扭扭地拼凑在一起。
只是为了描绘故事一般,却没法在心中编纂成为具体的文本,就那样在身边的事物上浮现出来。
值得在意的画面却也在这样潦草的浮现中涌出不少,有如泼洒一般铺绘的笔铅粉尘之中,总有东西会在笔头磨平的时刻被用力绘制;后来看上去就就会觉得像是浮雕画,过于拟真与突兀反而增添一丝恐怖感。
——
“喂?耀英檀么?”
“杨医生,你看到我给你发送的照片了么?”
总有一天终究会忍不住,所以在这种事发生之前,我选择先给杨医生打一通电话
“哪个啊……手机内存没清理,没有收到呢。”
对方展开对话第一句是这样的说辞,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很想扣电话,但想到杨医生很有可能是刚某某病床上醒来,顺利放下了这个想法。
“……我下个月给你送一个手机,你要不要。”
“不要,实际上我也没法好好回答这些心理咨询问题,虽然平常我也会闲着无聊看一些心理咨询资料就是了,就当是课外兴趣看,所以呢?孩子到底都把什么东西描绘出来了?”
“可能只是巧合而已吧……笔尖细的时候害怕折断,所以集中的注意力往往不在画画上,等磨粗的时候力量好下了就变得格外细致……受不了的时候再爬起来去用转笔刀,没什么好在意的……”
那个时候的我站在楼道里,双手刻意翻弄笔记本,让纸张发出浮躁的响声。
“问题要好好回答,大多数医生没时间顾及多余的情绪,找到了没?”
“啊……”
本来只是让双手的动作制造声响而已,眼睛也自然闲散观察着,却因为突然涌现的迹象停滞了。
“怎么了?”
杨医生在电话另一端察觉到我的异常,嗓音像是被电流攻击了,出现损坏的缺口,刺痛了耳膜。
“有个人脸被她自己改了,之前只是个无面画像,现在不但把胡子细化了,五官都变清楚,疤痕也好真实,啊,这个画画技巧不得了啊。”
“但是听你的说法,其他‘没,必,要’的地方都很潦草吧,突然出现的人脸,是从什么视角描绘的?”
“仰角,右脸,不是,这简直是整颗人头全被重笔标记出来了,这原来是个描述军队攻击塔楼的漫画,就是这一个人,他出现在这个模糊漫画里的所有脸,现在都被描绘清晰了。”
“什么?”
也许是我描述时展现的期望视角展开太快,杨医生没有跟上,随后抛来的话语很快涌现了厌烦:
“你说清楚点啊……”
结果,我们还是没有讨论出太多有用的东西。
当时的我擅自为了这种现象做了归纳,认为这是芳芬雅在尝试重建自己的记忆,但这种像是奇幻故事的绘本并没有为大家提供更多的便利;最终还是被我们所有人淡忘了。
不过也因此,关于那张脸的印象,便被我刻意保留在脑海中。
那个用铅笔涂抹缓慢搭建的绘本,明确描绘有关魔塔传送之前的相关事件……就算不是这样,那其中的内容在和芳芬雅产生联系时,也会明确牵扯什么。
不过我一直没有机会接触分散在魔塔特区内部各种古代文献,就算有,那上面大多数也多是我看不懂的字符。
这些可供自由收集的信息就被这种障碍隔绝了。
就算目前为止,也没人知道魔塔被传送到地球表面的原因是什么。
就连魔物们也不清楚,知道了也不会说,因为他们大多都只记得当时的零碎景象,或者只保留了老去古辈的言传,被扭曲的臆想占了这些信息的大多数,可信度不高。
但就是因为魔塔中各种物种多样关联特殊性,结合很多逻辑也能很轻易得出一种结论。
现今,会不会还有保留当时直击记忆的家伙存活呢?
从芳芬雅的绘本上来看,那种家伙有可能是人类,也有可能是魔物。
谁都有可能啊。
——
也许他就在我的面前。
“其实我……”
本来还想继续延展相互之间的对话,从意志中弹出的各种动作却在下一瞬快速升温,将这里化作枪剑相对的现场。
“从刚才开始就很好奇啊……”
刺戳而来的魔剑于尖端放出可以扭曲光线的能量,碍于负重不想过度依赖惯性的对方,似乎想靠这种方法就刺伤我。
而在他眼中,我的这幅骨架显然支撑不起可以称为强大的体型。
潜藏在屈曲关节中的柔韧性才在这时候延展开来,单脚后退站定,那些剑气只勉强碰触到身上覆盖的织物。
那些曾在我身前展现的具现魔力,后来全都被我拆解了。
这是对方所不知道的事情,那些巫士无法想清楚的现象,面前的家伙也不会理解的吧。
青纹蔓延在无形的剑刃之上,叛逆延展的种子来源于微微刺痛的掌心。
不断推动魔力,然后取消关键关节以下的青纹延展,使得刃气失去支撑,产生爆炸。
足以推动铠甲的力量便让他的动作发生偏移,左手取出的电锯紧接着刺入甲缝之间,借助令对方踉跄的力量啃噬薄弱处。
“哼。”
但是却没办法切割开盔甲的表面,于此同时我还听到了在盔甲内部回荡的冷笑声。
“这武器真是旁门左道。”
虽然可以听到对方的嘲言,但被切割的甲缝处已经渗出了血流。
身周的能量突然被某种东西煽动着,在我意识到这件事的刹那,甲胄包裹的手掌也从我上方袭来。
想要抓住我。
这家伙身上制备品所采用的金属,也没多么坚硬,只不过是吸收了大量的魔力而已,是它们加强了材料的功能。
体型庞大,骨骼边的肌肉也会比我有更大的力量,这种家伙就是喜欢靠这种优势碾压对手,但毫无疑问,那试探性的一刺也罢,单手挥剑给另外半身空留的气力也罢,面前这人的战术中拥有保守自我的技术所在,这是会另彼此都感到不安的现状,要留心观察了。
切割的凹口只是在被锯条侵蚀的时候缓慢下陷,形成锯齿状裂片内胀刺破了血管,如此一来才有血流。
只要是用魔力达成强大的对手我就有对抗的方法,只是现在不能被他限制住,罢了。
“……竟然对自己手腕上的伤口毫不在意!”
他说的对,电锯是没用的,既不能帮我延展魔力也是脆弱的“剑”,完全可以抛弃掉。
所以我挥动存续魔力的右臂,与从斜上方袭来的手腕对拳。
魔力放射,引爆那些缠绕在那臂甲上的,还有我自己的,逃逸出的魔力变成了绚烂的烟雾,制造的冲击成功挽救了我的全部装备。
运转的电锯成功帮我滞留身体,对方也没有顾忌自身魔力的空缺,从上方袭来的剑刃准确朝我所在的立足点砍来。
同样的,这一击成功让我释放了积存在腿部的魔力,产生的力量让我更加远离他,也更加远离关押芳芬雅的牢笼了。
争取到这些喘息机会,我说出了从刚才一直想要询问的事情:
“你不会也是那种定期给自己补给血族血液的人类吧,真是讽刺啊。”
“你!”
他本来想要矫正剑刃,继续朝我劈砍而来,理解我语意的时候却突然陷入了混乱的状态。
捂住似乎并不太坚实的头盔,同时也不忘手提剑刃,罩面下似乎分裂出了好几张嘴,用我听不懂的语言低声重复着什么。
这是怎么了?
看样子好像是我说中了,但发生在这男人身上的事情似乎没有我现在考虑的这么单纯。
“啊!!!”
就在我因为他的样子而略感迟疑时,那家伙突然大吼着猛力挥动剑刃,铠甲形状的覆盖魔力突然被这离心力剥离了体表。
好可怕,就好像是把一部分自我剥离发射出来一样,那些魔力变成了带有动能的锋利气刀,朝我所在的位置冲击而来。
速度太快,也来不及屈蹲下身体,身体组织里存储的魔力也没法提供足够的压力解下这一招,但为了不让自己被锯成两半,我还是尝试了。
眼前一黑之前,视觉最后接受到的信息,是属于自己的青纹紧紧缠上弧形气浪的样子。
烟雾,爆炸。
在胸前交叠的双手凭触觉摸索到了什么,我的大脑凭借着它们拿出了什么东西,朝着天空发射。
后来嗅到的,就是血的气味。
那原本是我为了某些爱受伤的进化感染体提供的方法,将不同的油质与放出的血水混合,用来限制体外感染血的代谢速度,在关键时刻可以复苏重伤的身体,防止他们因为感染代谢而温床化。
这玩意在他们手里浇一圈之后还是被用到了我的身上。
触碰到最冰冷的雪土时,前来关照我的,还是这些再也无法回归的家伙。
“快起来。”
负责浇灌我的感染者用他自己喉咙说道。
起身的时刻,才意识到脱身的厂房附近已经聚集了总共四十九位感染者同伴。
突然出现的苍白灯光,使得我们在拉长的影端紧闭双眼。
引擎呼啸而过,覆盖在此地,吹开积雪的风压,投下几个带着棱角的身影。
是那些特工的团队,从体型的印象分拣上来看,幸好还是殷乐雨的那帮子人,无论事态怎么发展,对于我所发现的东西,怎么说都还有交涉的余地。
最后从衣襟下掏出的东西,是在那个地下设施找到的信号枪。
主动暴露位置的行为,一共给三方势力的人员提供动身的信号。
环特区科技公司群的特工们,我号召的感染体,还有……
从四面八方稀松环绕而来的模糊身影。
分不清其中有多少是高能魔法的使用者,集中观察最短距离的焦距,可以清晰看到镶嵌着红色纹路的面罩。
“情况不太妙啊,殷乐雨。”
我对着那个矮的身影如此说着。
“我其实很不喜欢你喊这个名字啊,前辈。”
“是这样么,那就好,别抢我的东西。”
目标是教团成员们妄图保管的容具。
关于那种完好设备的提供是不是和科技公司的高层们有交易无可获知,但那跟此刻摆在我眼前的事情完全无关。
“哈,嗯,祝你平安。”
殷乐雨抬头看了眼他们的武装直升机,抚摸自己肩膀上的枪械,自信地说道。
接着我将视线抛向前方,穿透了墙壁的构体——那个地方是我最后被轰击击破的大洞。
甲胄武者的身边已经有准备贴身护卫的法师。
毫不在意芳芬雅的安危一样,盘旋着的武装直升机在短暂协调后从他们的视野盲区降下弹幕,却被交叠的魔力屏障尽数阻挡。
这种密度的护罩魔力只能交给我们打破了。
啧,被动。
“你们两个,拿着枪械,跟紧我,剩下的!五六人一组,去截断西方后方接应者的魔力支援线!”
我如此命令着他们,精神络很快就发生了高效率协调,自愿短途跋涉的家伙很快散去,只剩下平日中和我交涉最为频繁的剪耳精灵,还有铁匠。
“哦!教育的不错嘛。”
殷乐雨还在拿对讲机宣布什么事情,看到我这边的景象,竟然从中脱离夸赞了起来。
“添个忙,我要开始了。”
“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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