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我渐渐松懈下来，看对方那个状态，短时间里是别想再问出什么东西了。
“所以，我们之间的交流大概是要从以前的那个事件开始了，但是在这之前……”
我看着兔子魔物那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开始淡化，从表象上来看这是好事，但更重要的是那种心情现在变成了什么。
“我其实不关心我腿上的那个伤口是什么……比起你们刚才对我做的事，我现在更想去死……”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扯自己的耳朵。
我指的是她头顶上的。
所以我觉得，现在应该放弃这边的交流了。
我转而开始和老丑讨论起“到底该由谁放血”这个问题。
“我来吧，耀英檀，那个地方完全没有愈合的反应，怎么说都像是传染血的伤口。”
“不，我来。”
想到连我都不清楚的那个老丑的透支状况，在他决定有所反应之前，我已经把小刀握在手里了。
“为什么？你昨天晚上难道一点伤也没有受么？就算不说这个，你昨天晚上还在雪地里躺了一晚，我来吧？”
“不，我体型比你大，而且我清楚自己的状况，我割腕了，老丑。”
“哦哦哦，好……”
“等等。”
就在我的刀刃准备滑破皮肤时，身体对面的人突然发声了。
“你们要做什么？”
“给你接种疫苗，那个伤口很不正常，我们可不想看着你突然在面前变成那种东西，快来。”
我将身体前倾的时候，对方很明显地退缩了一下。
她不是从小就作为魔物长大的居民……单纯从信息采集的本能上来说，可能就已经靠自己了解过那些血族感染的过程了。
她一定是清楚自己的状况没有想象上的那么乐观，肯定又担心建立起眷属链接后被操纵着精神去做什么事情。
但是想想几分钟之前她对我和老丑做的事情，我只是皱了皱眉头，些微显出不耐烦的样子：
“快点，你也不想再经历一次，是吧。”
“哦……好。”
她大概是梳理了一下灯笼裤上面的褶皱，然后将没必要“露出”的皮肤部分遮挡，这下这个过程就不会看上去奇怪了。
同时这些行为也在表达一种顺从。
“我……啧。”
然后我才想到就这么直接滴血有些奇怪，转身去翻弄我的包裹。
大概，直接用浸湿的纱布也是可以的。
“你还没有告诉我们那个伤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一般被追赶中造成的抓伤咬伤怎么想也不可能先出现在那里吧？”
“不知道——”
老丑只是盘坐在那里闭着眼，现在是应该投以尊重的时间。
受伤的家伙不安地抓住手中柔软的织物，慢慢回想着。
“你们遇到我的那个地下避难场……前些天突然被很多奇怪的家伙攻陷了，可能你们是觉得我是被感染了才继续选择呆在那里，但不是这样，我只是在藏身处睡了一觉就有了这个伤口，这是感染伤么？”
此时我刚从行囊里取出包裹用的纱布，反思下她话中隐含的意思，突然对老丑投去疑惑的眼神。
“树霓云？”
老丑接触到之后，反问一句。
“我觉得不像。”
我回答他，摇了摇头，开始在包扎的折叠上下脑筋：
“要是有注射器就好了。”
“树霓云？那是谁？”
兔子突然询问我，但是我想不到什么可以用来蒙骗的解释。
“没……就是觉得你这个伤口出现的时间很奇怪，一般的感染者要是发现你绝对会扑上去大啃大咬的，所以这个伤，要不然就是智慧度极高的个体……”
我说到这里，突然又想起芳芬雅那个被操控的状态，还有今天早上守候我的身影们。
“……不过那也不太可能，另一种解释就是老鼠虫子什么的，这些没法好好携带完整感染源的家伙在你睡觉的时候做了这些，总之——”
我捧起被自己血液浸湿的纱布，细长的伤痕附近泛起细小的泛光纹路，驱使些微灼痛感将伤口快速缝合了。
这一切都映照在伤员的樱色眼瞳中，听见她发出细微惊叹的时候，整理好的纱布已经贴近了她的伤口。
“我要贴咯。”
“啊！”
仿佛将这事淡忘了一样，我的话把她吓了一跳。
“嗯……”我继续低下头，查看那些刮痕。“只有一点点，不是制造同类吸血的仪式，接种之后你还是你，也有可能会携带抗性，注意不要受伤就好了。”
刮痕……是刮痕啊。
不仔细观察的话，还以为那是被切割表皮露出内在的样子，但实际上却是用某种工具潦草刮去了表面而已。
砂布蒙了上去，我再也看不见那个伤口的样子了。
目前还是不要考虑这些为好。
——
好了~自我介绍时间~
“耀英檀。”
大概是好久没有见到同类了，说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我拍了拍手。
“柏莉丝。”
这个是长着兔子耳朵魔化变异人类的名字。
“帕揪哦唧唧咕。”
“啊？！”
轮到老丑了，老丑说完了，我们两个在汉字世界生活太久的人类有些适应不了他的真名字。
“哎……所以说不行啊，叫我老丑吧。”
他摇了摇头，摆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不是？老丑，这是你的真名字？”
换做平常我可能就会直接忽视老丑这般作秀的态度，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我们要和一个陌生者建立起互相熟悉的关系。
“咋了……我现在说完了，你记住了么？怎么了啊！我又不是不知道丑这个字的意思，开口就告诉别人要叫我这个，有点不太好吧。”
他睁开一只眼睛，让我感觉他只是在撒谎。
“好吧，反正能说出各自的名字了，就算一个好的开始了。”我的眼神匆匆扫过柏莉丝的眼睛：“你之前说你也是受到魔力辐射的人类……老丑？你见过长兔耳朵的魔物么？”
我大概想披露一下我心中的不信任感，突然扭头对着老丑说道。
“没有。”
回答我的时候他眯起了眼睛，有点责备我的小心思。
“算了，能从当时一直坚持到研究所释放的人还真不多，在我们之间相互认领无非就是靠一种手段，那是独一无二的标志。”
看来身体中的那些纹路有点抗拒寒冷的空气，此时的刺痛感来的比以往要激烈点。
总之我将那些强化身体的条状小东西叫出来了，和我想的一样，柏莉丝没有发生那种她自己眼睛一亮的反应。
“哼……所以我们不是很久以前就互相熟知了，某种意义上这是好事；我确实不记得以前我住的研究区有长出兔子耳朵的人类，是吧？”
“我确实不认识你啊，但有可能也只是你当时没什么特别的表现，你有什么特别么？”
柏莉丝只是摆出一种思索的样子，等她表示自己思考完了，说出来的话只是这样的。
“哦哈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为了缓解某些暴躁的情绪，我又拍了拍手：“长出兔子耳朵是很可爱的事嘛。”
“喂……”
老丑这个时候却变得有些紧张，唯一考虑我情绪化的人就是他了。
那个时候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阻止什么，我只好一下子摁住他的肩膀。
“哦哦……”
稍微注意了一番我的表情，老丑才敢放松了，他站起来甩甩腿，灵活地跳出这个地窖，让我和柏莉丝独处。
“所以，我得告诉你我当时所处研究所的规模，还有它的内部情况，以向你解释为什么我会判断我们之前不在同一个地方生存。”
“说吧。”
柏莉丝的眼神斜向别处，这种时候反而露出了弱势的样子。
我注意到一些奇怪的事，在之前的交流中我只是觉得柏莉丝有些习惯性言行恶劣，但是此刻从她身上放射出的情绪元素却没那么尖锐了。
有种奇怪的感觉是，她现在完全可以静下心来好好听我梳理完两个人的差别，在老丑跳出地窖之前，她才不会给我们这种感觉。
这个家伙只是单纯地讨厌魔物么？
但是又因为自己长着有血有肉的兔子耳朵没法回到现代社会，很多地方和我有相似情况的境遇。
虽然不愿这么想，但我还是觉得。
太病态了……
似乎有点麻烦，交流某些信息的话应该会碰到阻碍。
只是因为伤痕而敏锐，奋力堵上耳朵不想听从外界事故的家伙。
“我之前待的地方，不，这种时候应该确认功能……是把大家都圈养起来的场所，相同类型的人群在日常作息中没有严格的物理隔阂，至于变异资料的研究和样本采集，研究员们有人想负责这方面的话就要开放医护门诊一般的过家家服务；然后控制不了的家伙就……”
我的左手在喉结附近慵懒抽动。
“……你懂吧，至于人数，早期大概是一千多个，后来就就到了，三百？啊，当然~也有不少人是逃走的，那个地方的安保不知道为何总是有缝可钻，总之我是最后那剩下不到一百五人员里面安全出院的一个。”
我大概是遮断很多残酷事情的表达了，考虑到面前的人脑中有我想要了解的事情，我所说的事情会影响到她的表达，那不是我希望的。
“你……原来是在另一个研究所么？”
柏莉丝是这么回答的。
嗯？？
“不……也不绝对是这样么，比如说你之前是不是比较幸运的那一类，中间就找机会逃跑了~那你对我没有什么印象也是正常的事啦——”
我表达的样子突然变得慌张起来，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不。”
然而柏莉丝就非得表现出那种同样恐慌的样子：
“别说三千人了，五千人八千人我们当时也有……那个研究所只是像养老院那样的疗养机构啊，哪有你暗示的……人体试验那么可怕……除了少数被宣布癌症转护之外，根本没有多少人死掉或者想要逃跑……”
“你，跟我原来完全不一样，你还真幸运啊，呵呵……”
其实好好想想就知道了……柏莉丝口中的“转护”是怎么回事。
人数规模上已经完全没法认为是相同的集中管理设施了，我说怎么当时总会在人员并未减少的情况下莫名其妙蹦出新的变异形体，原来那些全都是从其他地方转移过去的么？
那段时期我的动机的确是不纯洁的，但是接触到这样的可能之后还是忍不住要去怨恨。
在她回答的时候，我慢慢睁大了眼睛，随时准备抛出开玩笑的嬉闹表情，但是情绪也被动摇的厉害。
柏莉丝竖起的两个耳朵只下垂了其中一个，而且这次不是向后而是向前，明显去遮挡住左半边脸。
“聊点别的吧~”柏莉丝不好意思地说道：“比如你们在这里生存了多久之类的，看上去你们都有治愈感染的能力啊，怎么办到的？”
“啊，这个啊……”
看她仿佛泡在蜜罐子里一般的样子，我都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应该说的事情还是要说出来。
于是伸出双手：
“我一件一件来哦，你要接受。”
“啊……好。”
看她掀起了什么赃物似的表情，我反而有些放心。
“第一，我和老丑不是一直在这里受灾难侵扰的魔物个体，我们是自发性前往这里的，目前为止，我还算是在为了北方魔塔镇的民警社打工，至于老丑，是在单位作为我领导的笨蛋……”
塔麦斑娜，明明我现在不打算再去相信她，但还是脱口而出这种亲昵的称呼。
“……通过那模糊的关系网找来的向导。”
“哦哦……”
不好说柏莉丝现在有没有相信这些，反正她呆了。
这家伙……以前真的是军人么……
“第二，关于治疗能力，柏莉丝……从刚才到现在过了多长时间。”
“啊啊，我看看。”
她抬起自己的手腕，掀开波浪状的袖布，一边查看一边说道：
“九分钟。”
“差不多了。”
我取出一个细长的容器，确认里面的体温计没有损坏之后甩了两下，交给了她。
“差不多到了你发低烧的时候，自己塞进去夹好。”
“哦哦……”
“我和老丑都是血族眷属，这个区域的感染者其实还是用的血族的那一套图腾模板，你懂我意思？”
“我不太懂血族……”柏莉丝说道。“但是我大概知道他们是那种，靠传染关系来确定家族等级的，等等……所以昨天晚上我看见的另一个女生是……”
“你叫她女生么？那就是个怪物啊。”
我刻意诱导到。
“那个血族就是镶嵌在工具模板顶端的家伙，大概是通过母亲的分娩生下来的孩子，不是血液传染的那类。”
“啊……那我的处境岂不是很糟糕。”
柏莉丝开始颤抖起来。
“你明白啦？”
我叹了一口气，才这么说道。
“捕猎者的游戏开始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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