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市医院,宋祁亲眼目睹了病房里混乱的场面,病床上生命垂危的父亲,闻讯赶来的医生,还有歇斯底里的男人……直到现在,他还能清晰地回想起那时王老师哭求医生的急切。那是痛彻心扉的感觉,只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才能理解。
王卫说话的空档瞥见学生脸上的错愕,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感慨。时至今日,他仍然在纠结是否该告诉学生自己的家事,但既然他碰巧卷入其中,又跟整件事拥有必然的联系,于是他终于决定讲出事情的原委。
“正如你所看到的,我爸他得了白血病,已经到了晚期……中秋节那天他来到了松江市,说自己身体很不舒服,因此我就带着他去医院检查身体……病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检查出来的,医生撂下话说他活不过这个月……当时我走投无路,只得去求助你的父亲……有了蓝医生的帮助,我爸也暂时稳定下来……”王卫没有遗漏地把整件事都讲述出来,声音也慢慢变得低沉。
中秋节那天?
宋祁清晰地记得那天是跟蓝家人去农家乐度假了,晚些时候蓝父接了个电话,说自己遇到了个棘手的病人,第二天便急匆匆地跑去加班。难道他口中的病人就是王老师的父亲?宋祁心思百转,但无论如何,自己终究是目睹了王卫老师家庭的变故,戳破了他的隐私罢了。
“王老师,对不起,这件事我并不清楚,我不过是因为担心,才去病房找你的,我不是有意……”宋祁立刻低下头郑重地道歉。现在看来,那天在医院的经历简直太过混乱,不但冒冒失失地闯入他人的家事,还触景生情回忆起某些伤心事。
王卫拍了拍学生的肩膀,发出了感叹:“没有必要道歉的!这件事即使你没有看到,也总会有知道的一天。不过蓝医生没有告诉你,大概是想让你专心学习吧!我今天找你来,不过是想跟你谈谈这件事,我看你那天状态也不好,希望别影响到你学习!”
的确,宋祁也知道自己当时的表现有点怪异,甚至于没有理由。他从头到尾目睹了王老师父亲被送去急救室的全过程,或许,那个时候王老师略带深意的眼神仅仅只是担心他吧,又或者是疑惑……总之,他在身份上应该没有引起王老师的猜疑,再说了,王老师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联想到灵魂互换吧?
于是,宋祁摇了摇头,直言表示这件事对自己并无太大影响。相反,听到王老师和家人的悲痛经历后,更多了几分关心和挂念。王老师愁容满面,今天愿意把这些事分享出来,恐怕也是抱着不吐不快的想法。现在,蓝医生是他父亲的救命稻草。
“蓝彻同学,谢谢你的关心……当然,我最应该感谢的,还是你的父亲,是他给了我额外的希望!”王卫倍感欣慰,尽管跟这名学习优异的学生相处不过短短一个来月,但却收到了最真切的关心和帮助。
从医院里阴差阳错碰到蓝彻同学,到后来护士的紧急呼唤,再到病房门口两人相撞……原来这仅仅只是巧合,王卫心中充满了感动,一个只教了1个多月的学生,会担心自己的安危。
随着误会的顺利解除,老师与学生之间的隔阂也慢慢消融。医院风波被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彼此的疑虑也彻底消失。
“王老师,您应该也留意到了近期欧洲的雪灾,我爸恐怕得等险情结束才能回来……这也是没办法,这次救援很危险,我爸也是顶包上阵的,之前去救援的医生也病倒了!”在离开天台之前,宋祁再次提到蓝父出国救援的事实。
“唉……”王卫叹了口气,眼神里流淌着失落。得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这跟医院给他的答案一模一样。好在父亲的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但到底能坚持多久,医院也只能给他一个模糊的答案,一切还得等蓝医生回来定夺。
从天台回来后,宋祁的心情并没有舒畅,反而闷闷不乐的。宋祁能看得出来王老师对他父亲爱得深沉,那种父子之间的情分注定深刻,但是天降厄病,除了接受别无他法。人生不就是这样吗,我们永远都猜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因此只能珍惜选择当前。
从这一刻起,宋祁开始对王老师多了分尊敬,比以往更甚。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对于王老师也愈加了解,从他平时的言行举止,再到对待学生的态度、认真的教学,这些无不在表明他是位值得尊敬的好老师。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才让这“混世魔王”也被他折服了。
那天下午回家的时候,宋祁将天台上发生的事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其中还包括了自己去医院的所见所闻。还没等他说完,蓝彻便停在了原地,满脸的难以置信:“天啊,王老师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那他父亲现在病情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们去医院看看?”
“不用去了,这毕竟是王老师的私事,自然不愿意有太多的人知晓!而且我也是今天在知道的,你爸就是主治医师……”宋祁摇了摇头。他能感觉出来,王老师天性自强,如果被太多人知道这件事,反而会让他更加难受。
“可是……”蓝彻还想说些什么,但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毕竟,他现在的身份仅仅只是班里的后进生罢了,要不是因为灵魂互换的缘故,那会去天台的说不定就是他自己。
“不过,你那天去医院回来后怎么没有告诉我呢?当初说好的要情报共享……”蓝彻嗔怪道。当他结合那天从植物园回来对方怪异的表现,这才意识到早些时候宋祁对他有所隐瞒,不过他说这句话也是有点心虚。
宋祁肯定不会告诉他真实的理由,只好狡辩说:“我没想到后面会牵扯到你父亲,所以对不起!”
“好吧,以后如果牵扯到我家人的事,一定要告诉我……”蓝彻耸了耸肩后重新推动自行车,慢慢悠悠朝前方走去。他不想让宋祁看见自己微烫的脸颊,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隐瞒的东西更多,但愿宋祁永远不会发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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