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开始缓慢的爬升,亦如宋祁忐忑的内心一般。到了第5层后,宋祁深吸口气后走了出来。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市医院的住院部,但相较于以前留给他的印象,这次显然是带着其他的目的而来。走廊里非常干净敞亮,空气中微微飘荡着福尔马林的刺鼻味道,压抑的气氛因为窗外阳光的照耀减轻了许多。走廊里护士拿着药水瓶来来回回走动着,少数家属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小声交谈着,没有人在此高声喧哗。
0501病房、0502病房……宋祁的眼神飞快的扫过电梯口的逃生指示牌,最终找到了0510病房的位置。顺着走廊一直往前,宋祁如愿以偿地来到了0510病房的门前。
病房的门是虚掩着的,依稀可以听到嘈杂的声音,有咳嗽声,还有人正在低声交谈着。根据之前护士提供的信息,王老师应该就住在这里了。宋祁刚上前一步准备敲门询问时,就眼睁睁地看到病房的门被人拉开了,来不及后退的他被迫跟那个迎面走来的人撞个满怀。
“哎呦!”宋祁低声惊呼道,手不自觉地摸了摸疼痛的鼻梁,快速后退了几步定定地站下。待他抬起头看清楚那人的样貌时,瞪大了眼睛失声喊道:“王老师,你……”
“你来这里干什么,别告诉我你也住这间病房……”王卫皱了皱眉头,语调里充满了诧异,他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宋祁,但稍微思考一下就全都明白了。蓝彻同学应该是跟在他后头到这儿来的,想必听懂了那护士的话吧。
由于王老师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这让宋祁自乱阵脚,也放弃了隐瞒的打算。他如同竹筒倒豆子般照实说出了自己到此的来意:“老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觉得作为您的学生,还是有必要跟过来看看的……”
“所以,你就跟到这儿来了?谢谢你,你的心意我都收到了,我啥事儿都没有,你赶紧回家去吧,别耽误做功课了!”王卫摆了摆手下达了逐客令。他能够理解学生的心情,也很感谢学生的挂念。但他并不能因此而随意与学生分享自己的家事,这是很不妥的!
“可是,我……”宋祁刚准备说点什么,但是面对着王老师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只得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本来就是王老师的家事,对方拒绝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自己再追究下去恐怕真会闹得双方不愉快。深谙人情世故的宋祁只好耸了耸肩,带着歉意说道:“那好吧,打扰老师了,希望您可以尽快打破困境……”
就在这时,0510病房里忽然传来了“滴滴滴”的警报声,王卫面色大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开房门,直接冲了进去。
王卫径直奔向了最里面的那张病床,当他看见心跳显示仪上微弱的脉搏,瞬间乱了手脚。他连哭带喊声嘶力竭地呼唤着他的父亲,只想让对方赶紧睁开眼睛。他的另一只手手仿佛发了疯似地按着墙壁上的呼叫装置,在他看来这可是唤醒父亲最后的希望。
站在门口的宋祁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脑海里有闪过了曾经降临在自己身上的片段。他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得向后退去,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起来。最终,他的后背抵在了走廊的墙上,浑身的力气也如潮水般褪去。这般混乱的场面,他也似曾相识罢了。
医生和护士们也被这焦急的呼叫铃声给惊动了,他们拿着大大小小的医疗箱闻讯赶来,一时间狭小的病房里塞满了很多人。他们一刻都不敢耽误,刚进病房就开始着手检查王卫父亲的身体状况。
“求求你们了,赶紧救救我爸,拜托,拜托,你们一定要救救他啊,让他赶紧睁开眼睛啊……”王卫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扯着对方的白大褂,带着哭腔苦苦哀求着医护人员唤醒他的父亲。
由于场面一度失控,医生的治疗也被迫中断,其中两个面带口罩的护士小姐不得不决定将病患家属拉到一边去。幸好王卫也是高中老师,面对这种生死局面理智还是仍然存在的,他顺从地给医生让出了位置。
王卫出神地站在病床边小声抽泣着,用眼睛死死地盯着医生的一举一动,他的视线来回在医生、父亲、心跳显示仪上移动,连些微的变动都不肯放过。时至今日,父亲能否安然无恙已经不是他所希冀的了,他最渴望听到的是父亲又能多活一段日子的消息。
就在国庆节期间,人人欢庆的时刻,到城里来就医的父亲却被检查出患有严重的白血病,还是晚期的,要是找不着合适的骨髓,离开人世也终究是必然的。这段时间他也算得上是饱受煎熬,尽管得了流感来住院,他也是恳求医生将他跟父亲安排在一个病房,只愿在父亲生命的最后时刻能多陪陪他,仅此而已。
两个护士小姐也是感同深受,医院里有太多这样的生死离别,她们也见怪不怪了。不过,面对如此痛哭流涕且孝顺的男人,她们还是选择贴心的递上来几张纸巾。
王卫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水,不禁感叹自己也太不争气,正所谓“好男儿不流泪”,可到了这种紧要关头,又怎能“对此不泪垂”呢?两年前,母亲离开了人世,他亦如这般跪在母亲的病床前失声痛哭。时至今日,父亲又危在旦夕,他怕啊,他怕父亲也跟着母亲一样撒手人寰,只剩他形单影只一个人。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割舍的,唯有你至亲至爱之人!
“还有救,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医生伸出手臂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再次检查了老人的心跳、脉搏和瞳孔状态后,得出了最终结论。目前已经按照主治医生留下的方案稳定了病人状况,接下来只需等待对方归国就可以进行后续的诊治了。
“那医生,现在该怎么办,我爸他还在昏迷中啊!”王卫急切地问道,他最担心的是这个问题。
“现在不用担心了,进行常规的急救治疗即可!”医生和护士们将病床推了出来,迅速朝着急救室推去。
王卫也踉踉跄跄地跟着医生跑出了病房,自然也看见了门外靠墙站着的宋祁。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只是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就离开了。
偌大的走廊随着一行人的离去以最快的速度安静了下来,几分钟之前的哭喊声、哀求声都消失殆尽。宋祁咬了咬唇,顺着墙壁坐了下来,将脸深深埋在膝盖间不知在想着什么。说实话,写这一段的时候,我的眼角也渗出了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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