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巨龙灾厄里发生了种种不愉快的事情，魔女协会下令再也不和人类发生接触，魔女懒得搭理人类，所以不会伤害到人类。官方说法就是这样。”雪伊顿了顿，说：“不过在巨龙灾厄之前，魔女是因为懒得搭理脆弱的人类。魔女喜欢追求强大的魔法，而人类太弱的，两边根本没有共同话题。”
“魔女没有伤害过人类啊……”路恩又重复了一遍这个令他意外的结论。
雪伊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你认为魔女会伤害人类？不可能，这没有意义。魔女对人类来说太强大，随便的伤害就会致命，魔女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件事上。”
“这么说来，人类不可能伤害到魔女，对吗？”
雪伊注意到了两个问题的细微差别，给与恰当的回应：“当然，人类伤害不到魔女。但是人类经常试图伤害魔女，你向每一个讨厌人类的魔女询问，都会听见一个人类试图伤害魔女的故事。我听过很多，这样的故事让我听得厌烦。”
“可是梅琳达和人类结合，诞生了下一代，你认为梅琳达被人类伤害过吗？”
问题越来越具体，雪伊的思路被路恩带到了他那边，听起来很合理。顺着路恩的思路，雪伊说：“当然没有。相反，我认为梅琳达在这方面很愚蠢，她也听过许多关于人类试图伤害魔女的故事，可她还是怀抱着侥幸心理，认为她不会被伤害到。等她真正受伤她就会明白了。”
“所以，”路恩得出了他的结论，“你为了避免被人类伤害，率先远离了人类。”
听起来很像弱者逃避的结论。
雪伊在辩论的最后抓住了决定性的论点。她指着自己心脏的部位，说：“我被人类伤害过，我有充足的理由远离人类。我选择纵容你的市场游戏，因为我的时间太漫长了，我无聊。现在我不无聊了，我不想玩了，这个理由充足吗？”
“你被人类伤害过？”
雪伊惊觉自己把决定永远埋藏的秘密透露太多给这个人类，她不想说了。
“算了，自古以来魔女和人类除了敌对就是疏远，没有第三种可能，现在魔女协会和人类王国的契约只是魔女觉得无聊打发时间用的，等无聊了，就会回到敌对或者疏远的状态，没有别的结果。人类以为会永远的事物都只是魔女的时间里的一个记忆碎片。”
雪伊不指望路恩会懂，她只是陈述了千百年来魔女们的共识，人类的视野有限，望不到那么远。
路恩看起来词穷，没有话用来回复。“不过，”他坚定地说，“你等我想清楚这个问题，等我想通了我来找你，给你答案。可是魔女与人类的契约还要继续，因为我是王子，我不能因为自己想不通的问题就影响到整个国家。”
“随便你。”
雪伊无法给出肯定或拒绝的回答，她含糊其辞，然后匆匆逃离。
她还是要去找卡莲问清楚。或者，应该找制定了隔离条约的莱尔问清楚她制定这条约定的原因。
天色暗下来，魔女协会的城堡前点着两盏灯火，原本为了保持神秘感魔女习惯黑暗，可是与人类交往过密这件事使得魔女们不得不牺牲掉自己隐藏身形的自由，点起明亮的灯火，乍一看与人类街道上其他的屋子一模一样。
莱尔不在门前守着，门前空无一人，大门紧闭。
雪伊走到门前，对沉睡的门把手说：“开门，我有事找卡莲。”
灵鹫的头打了个呵欠，懒洋洋说：“里边再开会，闲人免进，除非你有魔女协会的徽章证明自己是魔女。”
荒唐，魔女生来是魔女，凭什么还要证明？
这一回雪伊手里有魔杖，她抽出魔杖，用尖端顶着灵鹫的头顶，威胁道：“你想试试看成为烧烤还是灰烬？”
灵鹫如果有脖子以下的部分，应该会吓到缩起来：“我只是门把手，是一个木头雕刻的头，我不可能成为烧烤。你这么愚蠢怎么可能是魔女？不要用随便捡的木头树枝威胁我，这一招米米用过很多遍了。”
……是谁教给门把手这些没用的对话？
雪伊迫切想进入魔女协会内部找到卡莲，她尝试着念了几个开门的咒语，毁坏木头的咒语，甚至尝试反着念咒语来对抗门把手上的咒语。无一例外失效了。
“死心吧，”灵鹫得意地笑了，“我可是卡莲设下的门禁，没有魔女能解开我——糟糕，说漏嘴了。”
雪伊已经听见了，如果是卡莲的门禁，按照她的风格，开门的咒语一定无聊透顶。只要说最无聊的咒语就好。
雪伊问门把手：“给你出个谜语。一个呆瓜加一个呆瓜等于什么？”
灵鹫被灌输过一定的思维，可惜它没有爪子和腿，不能借助外力数数，于是想了好一会儿，得意地说：“数数难不倒我，等于两个呆瓜！”
雪伊故意很夸张地做出遗憾的神情，说：“错了，一个呆瓜加一个呆瓜等于你！”
“这不合逻辑！”
灵鹫拼命思考着为什么一加一的结果不是数字，越想越着急，最后它放弃一般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
……相同的对话不停重复，灵鹫逐渐抓狂，在原处跳动起来：“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请告诉我为什么！”
“我告诉你答案，你就把门打开。”
“好！”
灵鹫为了获得答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雪伊的要求。
“因为你！”
“……为什么是我！”
灵鹫是卡莲的魔法，魔女与魔女之间的契约牢不可破，虽然灵鹫好奇答案，可是它不得不遵守契约的内容，打开了门。
卡莲从来不赋予她手边的物品更高的智慧，只有最简单的两段逻辑，超过两段的逻辑关系总会弄疯这些可怜的东西。
直到雪伊走进了魔女协会的内部，门把手还在不停地追问：“为什么两个呆瓜等于我？”
“因为青蛙喜欢晒月亮。”
雪伊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她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句子，只是出现在脑海里，急于证明自己的存在一般跳出喉咙。
魔法大部分时候都有严密的逻辑，一点的谬误就能摧毁魔法。
就像雪伊自己被摧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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