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气息……
气息在两人的呼吸间交汇混杂,人类的,魔女的,还有除此之外的第三种气息。
雪伊默想着自己是不是在药水里添加了额外的成分,可是除了枫糖蘑菇和蝙蝠翅膀,没有别的药材了。
雪伊分神,差点忘了自己数到哪里。
路恩痛得流泪,眼泪在挂着黑色药水的脸上冲刷出两道白色的痕迹。
雪伊不得不别开眼睛,才不会被他的眼神吸引。
“……三、二、一。”
雪伊倒数完,松开路恩的手,念了清理的咒语。
药水和伤疤同时消失。
火焰灼烧的伤口消失无踪,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雪伊拿来一盆清水让路恩检查自己的脸。
路恩对药水的神奇效果啧啧称奇,疼痛好像被他抛在脑后:“太神奇了雪伊,把它投入市场,能治愈多少伤口啊!”
本来只是一句感叹,雪伊认真地回答:“只能治疗表层的伤口,切断手腕、被刀子捅了心脏,统统不行。即使这样你还要卖?”
“不能再加强效果吗?”
“疼痛会相应加倍。”
路恩沉默了,他在权衡。
雪伊以为这样会让路恩放弃这个想法。
毕竟这是魔女的药水,现在魔女协会和人类的市场联系如此紧密,如果让卡莲之类的魔女知道雪伊在为人类制造伤药,她会怎么嘲笑自己呢?
她转头去清理坩埚和熬制伤药的现场,企图假装整件事没有存在过。
于是她也脱离了那种难以形容的甜蜜气味。
“你不愿意人类使用你的魔药吗?”
路恩一针见血,看穿了雪伊的意图。
雪伊无法撒谎,她也不想承认这件事让路恩伤心,于是她选择了沉默。她等着路恩用他高超的说话技巧说服自己。
“那就算了。”
路恩干脆的否定了自己的主意。
雪伊楞了一下,才说:“这就放弃了,这可不像那个穿越大半个森林来找我的路恩。”
“可是你不愿意,一定有你自己的原因,我不想强迫你。”
雪伊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这种自暴自弃一般的话语说服。
“好吧好吧,让我再改进一下魔药,尽量减轻疼痛,这样可以治愈更严重的伤口,给我点时间,治愈不是我擅长的魔法。”
路恩眨眨眼,不明白雪伊如此快的改口,不过他还是因为雪伊同意他的主意而高兴地笑起来:“那太好了,我去向魔女协会报备一下。”
“啥?你说什么?”
雪伊差点把锅摔在地上,她气愤路恩一下戳到她的痛点:“不能告诉魔女协会这件事!”
路恩困扰地说:“可是市场上所有的魔法商品都需要向魔女协会报备,除此之外每卖出一件还要向魔女协会缴纳一定比例的收益。这是魔女与人类签订的契约,我想,这和魔女的誓言有相同的效力。”
“哈?”
雪伊是真的生气了,不是生气说话的路恩,而是魔女协会,她脱口而出:“为什么要和人类有如此紧密的联系?那可是人类!”
安静。
路恩的表情很受伤,他轻轻地说:“可我也是人类。我一直以为人类和魔女是平等的,我们能平和的一起生活,比如梅琳达和八乔先生,对吗?”
雪伊也不知道,原来自己内心深处是这样的想法。
“不对,”雪伊生硬地否定,“人类就是人类,魔女就是魔女,是不一样的。梅琳达因为和人类结合承受了多大的寂寞,你根本不知道。卡莲的做法是错误的,我现在就和她说清楚,人类与魔女应该隔绝!”
情况越来越糟,路恩的脸越发黯淡,好像治愈药水还黏在他的脸上没有消退。
路恩没有再说话,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话已经出口,雪伊没法收回,她夺门而出。
“那你和从前的魔女协会有什么区别!”
门关上,还是漏出一句挽留的呼喊。
雪伊的脚步迟疑了。
对啊,当年雪伊离开布雷顿王国,不就是因为魔女协会企图隔绝她和人类?那现在怎么是她企图分割和人类的距离?
被切断的手腕隐隐作疼,明明已经完全治愈,疼痛萦绕不散。
为什么呢?
老旧的门轴吱吱呀呀转动。路恩还是追出来了。
“抱歉,”是路恩先道歉,永远是路恩先道歉,“我不应该质疑你。你有自己的想法。”
“不是。”
雪伊否认了路恩的说法,为什么否认,她不知道。
“走吧,我送你回去。太阳要下山了,森林里会有很多魔物,你一个人走不了。”
雪伊取来自己的扫帚,路恩乖乖坐在后边,刻意与雪伊保持了一点距离,免得触碰到她的身体。
一路沉默。
雪伊一直在想自己生气的原因,她不清楚路恩为什么也沉默,不过她在解决自己的问题之前没法打破沉默。
深冬的风很冷,尤其是高空中,就连雪伊都觉得冷,抓紧了自己的兜帽。
最后雪伊把扫帚停在了王宫之外无人的空地。扫帚跳了一下,重量减轻一半。
“再见。”
雪伊生硬地说了人类的告别的语言,并没有回头看路恩。
“我很难过,”路恩在说再见之前又说了这句话,“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很难过。因为我没有关于巨龙灾厄的记忆,我不记得人类和魔女为什么隔离,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一样的。我以为你一直是支持我的看法。没想到,我想错了。或者说,我们都没有想错,而是其中有什么错了。”
路恩说了“再见”。
手腕的疼痛复苏,雪伊不清楚路恩是否感到了相同的疼。
该死的魔女誓言,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名字和人类相提并论?
“路恩,你知道,今天是人类切断了我的手腕。”
雪伊几乎是向人类妥协一般,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好像疑问的毛线团露出了线头,顺着线头,她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路恩,那是魔女的装置,它可以切断我的手腕,当然也可以切断任何一个人类的手腕。可是相反,魔女从来不会用它切断人类的手腕,魔女从没有伤害过人类。”
“对啊!”路恩惊讶地提高了嗓门,“魔女从来没有伤害过人类!”
至于这么惊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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