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有一天雪伊会说出人类的台词，在意起人类的身份。
路恩笑眯眯地，也没有争论，只是阐述着自己的感受：“现在拥有了半开放的市场，只要在税收上稍微调整一下，我们马上能拥有健康的循环的市场经济。收上来的钱可以用在向别国购买我们短缺的资源，或者是投入新技术的研究……”
路恩越说越兴奋。他很久没有这样憧憬的眼神，雪伊不忍心打断，只夸赞道：“很棒啊。”
换作以前的她，一定会泼冷水：“说不定国王还是不会接受你的意见。”可是经历了这么多，她不想再看路恩受伤的表情，一点也不想。
一路上都插满了魔女协会标识的旗帜，这不是好的情况，哪样都不好。
结果，情况比雪伊能说出的最扫兴的话还要扫兴。
越靠近王宫，雪伊越是有不安的感觉，巡逻的士兵看她的目光都很古怪，不是路人看到人类和魔女牵手的那种古怪，而是某种自诩高等生物的轻蔑，是人类芜劣的本性。
就好像……人类有自信控制魔女，成为魔女的主人。
雪伊想起时候奶奶讲过的故事，关于一个掌握了魔女弱点以后把魔女当成奴隶的人类。她对路恩说：“如果等一下我遇到了危险，你不需要和国王发生冲突。我会保护你。”
“诶？”
路恩以为雪伊在开玩笑。
国王高高端坐在王位之上接受路恩的叩拜和赞美。雪伊站在一旁，冷眼观看。国王便把视线投向她：“你为什么不跪？”
雪伊觉得荒唐，比国王无视她的存在还要荒唐：“国王陛下，现在满城都是魔女协会的旗帜，你想我跪下？”
国王保持着威严，挥手让弄臣给魔女呈上一卷厚实的羊皮纸。
这傲慢的态度几乎要惹恼魔女，还好有路恩在一旁调剂：“父王，魔女没接触过人类的文字，可否在我读完之后再转述给这位魔女姐？”
国王没有同意这个不卑不亢的建议，而是再次示意护卫军上前，这次护卫军手里拿着一个眼熟的盒子——卡莲保护的很好的那个盒子，雪伊原本以为里边装着无聊的指令，看起来不像。
路恩脸色一下变了，他想到了雪伊提前的警告。
雪伊反而期待着卡莲能拿出什么东西来制服魔女——殚精竭虑为了灭绝自己的同类，这个想法真是有趣到不行。
护卫军打开了盒子，里边装着一张画着魔法阵的羊皮纸，不过没有魔法存在其中，只是普通的记录一种操纵魔法的思路。雪伊一看见这个魔法阵就笑不出来了，她太认识这个魔法阵，困扰了她很久的远古魔法，出现在很多不恰当的地方。除此之外还有一张便条，士兵取出来，由一旁待命的弄臣宣读道：“如果想知道魔法阵的主人，来找我。”
没有落款。
但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有这个恶作剧的闲心。
雪伊懊恼地皱起脸，把羊皮纸揉成一团，点火烧掉了：“讨厌死了！”
烦死了！利用魔女天生的好奇心操纵魔女，太心眼了！太狡猾了！肯定是知道雪伊会回去找她，所以放心的让她离开。
雪伊在心里骂了一千遍，转头离开。
“雪伊？”
莫名被抛下的路恩一头雾水叫她。
“不能带你去，你会死的。”
雪伊简短的解释了一句，头也不回地走出王宫。她的背后，国王威严地说：“好了，王子，我们来清算一下你欠布雷顿的责任……”
路恩会惨吗？雪伊不安了片刻，又想到人类不会真的摧残自己有血缘的同类，路恩不会有生命的危险。
而好奇心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满足好奇是魔女至高无上的信仰。
雪伊坦荡荡地跑出王宫，在王宫侧边的发现了新建立的朴素建筑。魔女协会在大陆各处都有分部，造型一模一样毫无新意。只是能在人类的王宫边上堂而皇之的建造起协会总部，看起来颇有诙谐的意味。
明明魔女那么讨厌人类，讨厌人类的贪得无厌，结果还是和人类和解。
总部的门口有一名穿着天蓝色长袍的魔女，把兜帽扣在脸上，坐在摇椅里打盹，太阳暖洋洋地晒下来，非常舒适。她的脚边盘着一条手臂粗的白蛇，和她一样在晒太阳。蛇是冷血动物，喜欢荫凉，尤其白蛇应该生存在冰山附近。
“宠物不错。”
雪伊进行了普通的搭讪。
魔女慢吞吞地挪开脸上的帽子，发色透明，神态苍老，但是皱纹之间是闲适态度掩盖不住的威严，长久的领袖生活改变不了她的作风。比魔女还要傲慢的，恐怕就是这位魔女的领袖，如今的守门人。
魔女莱尔认出了雪伊，微笑着打招呼：“祝月下相逢。”
“愿魔法永恒。”
雪伊故意把这句话说得很慢，因为她不知道说完之后还有什么能说的。
莱尔带领着魔女们宣布雪伊违抗了魔女协会的条令，要追杀她，也依言追杀了一阵子，莫名的消失，之中发生了什么，雪伊不知情。
昔日的领袖像个普通魔女一样晒太阳，让雪伊间接感到了羞耻，好像这个落魄的人是她自己。
莱尔或多或少也有自己的傲气，不愿主动揭开过去，只是稍微挪开了脚面，给雪伊留出足够通行到内部的过道：“进去吧，卡莲在等你。”
“是战争吗？”雪伊基于自己的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句。
即使这句话没头没尾，莱尔作为经验丰富的魔女还是听懂了：“不是，布雷顿很和平。”
“和平就好。”
雪伊不再纠缠于门口，直接进入了这座简朴的建筑。
如魔女秉持的信念一样，内部使用了大量的扩大魔法，粗略估算不比路恩那座王宫，加上魔女们在扩大的魔法里叠加魔法做出自己的私密空间，具体的大不得而知。
以稀少的矿石堆叠出的大厅中央坐落着一座巨大的雕像。
雪伊抬起头认出了雕像。
是她击退过的巨龙。她死都不会忘记这个噩梦一般的外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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