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的尖喙划破了路恩的眼皮，血不断渗出来，滴在他的衣领上。
“等一下！”路恩不想轻易放走触犯法律的人。
“你才等一下，不要一脸血的走来走去。”雪伊有些蛮横地把路恩拉到没人的角落，扶着路恩的肩膀，脸贴脸念长长的咒语。
雪伊擅长战斗，当然也擅长疗伤。
近距离的看，雪伊的眼睛是一种百年老树的墨绿，转动眼珠的时候泛出姜黄的色泽。很奇妙。
更奇怪的是路恩脸变烫，烧得喉咙干涩：“那个，伤口很快能好，不用费心。”
雪伊没有理会，一直念到路恩觉得眼皮发痒，然后伤口彻底愈合。
“人的皮肤是抵抗诅咒的最重要的屏障，一个的伤口就足够使诅咒摧毁所有理智。不可以掉以轻心。”
“嗯……”路恩盯着雪伊苍白的肌肤，暂时忘了回答问题。
“路恩，我和因巴斯——打闹的时候升起了火焰幕墙，你被烧到了，当时害怕吗？”
雪伊的指尖掠过路恩的鼻尖，上边有个的水泡。距离火焰那么近，谁都会害怕，路恩绝口不提。
“不害怕。”他一口咬定。
雪伊笑了笑，并不相信。她顺手治愈了的水泡。
“……有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在火焰凭空升起来的瞬间觉得自己要被烧死了，不过你很快来救我了，所以我不害怕。”
路恩话说得很坦诚。这回雪伊相信了，说：“对，不害怕，我永远不会伤害到人类。我的魔法都是针对伤害人类的魔物。”
独处的气氛才持续了多久，路恩跳起来：“好了好了，快去找找还有谁在卖夜莺，必须快点把上家找到。我说为什么结束营业那几天卖得特别好，原来是有人囤货。”
“这么着急？”雪伊都不想因为路恩的愚蠢生气了。
“二次生活贩卖对目前的国家经济很不友好。因为国家财政的大头来自税收，一件商品包含着买方的消费税与卖方的交易税。像男孩这样加价把市场里买的东西卖给别人，一方面没有缴纳应该的税款，另一方面损害了原始商人的利益，如果放任这种行为，对商人和国家都有害。”
与路恩相处了一段时间，雪伊差不多习惯了他的思维方式，能听懂一句半句：
“我不理解国家平白无故把国民赚的钱收走一部分，用在供养一个只会到处演讲和看书的王子身上。”
雪伊这句是抱怨。但是路恩误以为这是个问题，回答说：“我一直推荐你阅读的关于国家政权的书里很清楚的写了一个国家的政权会用这些钱做什么——有了！”
多亏那个缺心眼的男孩子依然在人群里贩卖夜莺，吸引了路恩的注意力，不然雪伊觉得她再听路恩胡说八道会忍不住一把火烧掉他的头发。
路恩费力挤过人群，重新抓住了男孩的肩膀：“跟我去找监察官。”
男孩抬起脸看见是刚才的人，又想用同一个招数逃跑，这回路恩不让他得逞，夺走了他的篮子。
“监察官没收我的东西还要逼我缴纳罚款，傻子才去呢。”男孩大声抗议。
夜莺被惊动，啾啾啾乱叫起来。街道很热闹，但是夜莺被雪伊设置的声音很大，十几只一起叫的音量足够压过所有人的声音。
街道安静下来，所有人诧异。
男孩趁机大喊：“最后一批唱歌的夜莺，六十个铜币贩卖，盛典结束就没有咯。”
“这么便宜？”
路恩没料到这个操作，还没想到阻止的方法，篮子里的夜莺被抢光。
男孩晃晃沉甸甸地钱袋，做了个鬼脸：“篮子就送给你了，多事鬼。”
他消失在人群中，而夜莺的歌声散落在不同的地方，追不回来。
路恩傻傻地站着，脸上浮现出悲伤的神色。
雪伊冷眼旁观着一切，唯独不忍看见路恩难过的模样：“我去追。”
“不了，我已经知道他的上家是谁，雪伊，我们可能要去别的市场卖取暖瓶。”
“什么？”
“记得我说过成本的概念吗？”
“忘记了。”
“……商人绝不会主动以低于成本的价格贩卖商品，这是铁律。但是那个男孩只卖出六十个铜币，说明他的上家没有从我的手上买夜莺，而是从别的地方批量买回来。”
路恩解释着，向卡米尔市场的方向走去：“雪伊，是八乔先生在卖夜莺。”
卡米尔市场门口，八乔先生不在。路恩知道他在哪里。
路恩没有敲门，直接推开了市场主的办公木屋的门。以往他就是在这个地方与八乔先生核算税款，偶尔也能吃到兰蒂斯姐烤的面包。
眼前的确是八乔先生——还有，刚才的男孩。
桌子上堆满了铜币。
男孩生气地嚷嚷：“你干嘛追着我不放？我也要填饱肚子啊！”说着抓起一把铜币，仗着身形瘦钻出了木屋。
八乔先生看路恩的脸色不对，大概猜到自己的事情败露，也不想着藏起罪证。
他坚毅的脸庞上忽然挤出一抹商人的微笑。
那是和气生财的商人在夸奖顾客的时候会摆出来的谄媚笑容，与前任雇佣兵很不匹配。
“路恩，来做交易吧，你以后可以随便卖什么东西，缴纳税款上我也会给你优惠。”
“这些优惠反而伤害了商人，”路恩伤心地低下头，轻轻说，“我按照我们的约定把除了夜莺之外的商品定了不低于一个银币的价钱，一分不少的缴纳税款。你却没有把这笔钱上缴税务官，反而用来给流动商人补贴，让他们大量买了我的夜莺出去贩卖，把这笔钱收到自己的腰包里。”
“八乔先生，我很感激你在我困难的时候给我的帮助。但是商人绝对不能违反国家法律，很抱歉我会通知监察官彻底调查这件事。我怀疑不仅是我一个商人，还有其他的商品受到二次贩卖的命运。”
“喂！子，你傻了吗？只要你不把这件事说出去，谁都不会发现。你继续卖你的魔法玩意就好，别的都不关你事。现在卡米尔市场的情况这么好，明天春天开市你绝对能大赚一笔。”
路恩反常地笑起来，苦涩的，绝对不贴合他乐观心态的勉强笑容：“我也很想和别的商人一样只需要考虑赚钱，赚到钱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这样的生活很安逸，但是我享受不起。”
“在下托马斯?路恩，布雷顿王国的候补国王，我无法容忍自己的国家出现忽视法律的奸诈商人。所以，请八乔先生在监察官来之前好好准备一下辩护需要的证据。如果有需要，我会照顾好您的家人。”
“另外，站在您的角度考虑，请不要提及我的存在，否则是犯下侮辱王室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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