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漆黑的地狱使者因巴斯张开嶙峋的蝙蝠翅膀在广袤的天空里尽情舒展着身体。
它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痛快地追逐鸟，把雁群吓得嘎嘎乱叫着飞散。这样的游戏它玩一百年都不会厌倦。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人类王子近乎呕吐的恐惧。他紧紧抓着因巴斯的鬃毛，生怕因为哪一次因巴斯的侧翻而跌落云层。
雪伊坐在她的扫帚上，好笑地问：“路恩，扫帚之外的坐骑怎么样？”
他说的明明是温和舒适的南瓜马车，关起门能开型茶会的那种！不是巨大型的家猫！
在无人的郊外，路恩的脚好不容易挨着似曾相识的地面，哆哆嗦嗦勉强站稳，扶着膝盖平复呼吸。
因巴斯发现了这片草地上有大量的粉色蝴蝶，高兴地抓蝴蝶玩，被雪伊用古语送回了原来的身体。
接近人类的地方还是不要胡闹。
“因巴斯，不吓人吧？”
“喂！”黑猫不满意魔女雪伊肆意毁掉他在地狱建立的威严。
“还是黑猫比较可爱。”路恩说着，摸了一把它的皮毛。
黑猫简直要受不了人间的两脚动物：“我才梳洗干净的毛！不要碰我。”说着它自己去抓蝴蝶玩，消失在森林里。
路恩缓过神来，带着雪伊往卡米尔市场走。八乔先生的家就在那附近。
现在是气候宜人的下午，人们不甘心浪费阳光，搬着椅子，让被子和自己都能接触到阳光。
雪伊戴上了兜帽，默念抹去存在感的咒语，藏起了魔杖，送走了她的扫帚。
路恩毫无觉察地讲述着八乔先生和梅琳达恋爱的故事。
啊，太老套了。巨龙苏醒，少年在上战场之前和少女约定战争之后回来，巴拉巴拉，他们幸福地在一起了。
“……八乔先生在战争结束之后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无法参与战后重建，所以梅琳达夫人代替丈夫进行了两年的高强度的修建工作，落下了严重的疾病，现在一直卧床休息。兰蒂斯姐说，梅琳达夫人听见窗外夜莺的歌唱马上落下了眼泪，因此无论如何都要买来一只夜莺。”
这是雪伊没有想过的后续。
所有的故事书都以战争最后胜利，所有活着的人实现了心愿作为结束。但是从不提起之后的事。
“路恩，这也是八乔先生憎恨魔法的原因之一。”
“不，怎么会……”
“赌你手里那个金币吧。八乔先生憎恨魔女空有长生不老的魔法，却不救他的妻子。”
“没有人会这么想。这枚金币就是八乔先生给我的，他再三请求我一定要把夜莺卖给他。”路恩坚定地说着。
魔女活得比路恩长久太多，她见过最卑鄙人性，对此没有怀疑。
卡米尔市场边坐落着一幢巧可爱的两层砖房，栏杆和阳台上种满了鲜花，是整条大道上为数不多的亮眼景色。
梅琳达夫人坐在门廊的躺椅上，看着她的女儿兰蒂斯细心浇花。她年轻时一定受过良好的家教，即使无法行动，脖子以上也保持着优雅的弧度，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娴静的气质。
是很美好的景象。
除了门廊阴影里，脸色阴沉的八乔先生以外。
“八乔先生，梅琳达太太，兰蒂斯，下午好。我带来了夜莺的作者，雪伊姐。”
路恩按照雪伊的指示这么说，几乎点明了雪伊是魔女。
“是我。”雪伊在外人面前保持她魔女的高傲，这也是灾厄时她展现给人类的模样。
八乔先生的手不易察觉地移到了阔刃剑的剑柄上。
从他没有去管理市场而是留在自家就能觉察到他的警惕了。雪伊稍微有一个出格的动作，恐怕那柄剑就要向她袭来。
兰蒂斯也发现她父亲的动作，不作声的一边浇花一边向阴影处移动。
唯有梅琳达太太不知情似得笑起来：“是这个声音，夜莺的歌声，来自雪伊姐对吗？真好听。”
“……不是，是我的猫唱的。”
路恩稀奇地说：“咦？黑除了流口水和喵喵叫，还会唱歌吗？”
“噗嗤，”梅琳达太太忍俊不禁，对着雪伊说，“男孩子的脑筋都不会转弯，很苦恼吧？”
“咦？”路恩越发听不懂对话了。
“别废话，我交了订金，把商品放下来就可以走了。”八乔先生打断了气氛良好的闲聊，生硬地说。
梅琳达太太无奈地摇头：“不管长到几岁，男孩子都不解风情，真让人头痛。”
雪伊忍不住，因为有共鸣而微笑起来。
把面相凶恶的八乔先生称为男孩子，只有他的妻子，梅琳达太太本人了。
“好了好了，”路恩想尽快脱离八乔先生的视线压迫，“雪伊，你还要回去制作商品对吧？我们先回去了。”
“嗯，有空也可以经常来看望我哦，我会把这个家伙赶走的。”梅琳达太太对着雪伊说。
雪伊摘下兜帽，以挥魔杖的手在空中画出一个三角形：“梅琳达太太，愿月下重逢。”
“愿——”梅琳达太太笑着说，“祝愿你好运。”
远离八乔先生的范围以后，路恩感慨道：“梅琳达太太真漂亮啊。”
“王子，你看了这么多书，只学会漂亮这个形容词吗？气质高贵，优雅大方，这些都不会吗？”
雪伊对梅琳达的评价非常高。远远超出了路恩的预料：“我以为你会对他们不屑一顾。怎么样？下次交货的时候一起来看望梅琳达太太吧？”
路恩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兮兮的男孩子。
雪伊从梅琳达那里得到了一个精准的形容句。
两人聊着天的时候，雪伊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虽然两人身处人群，到处都是脚步声，但是不一样。
“只有一个人么……”
雪伊嘟哝了一句，忽然大声问路恩：“喂，记得我们赌的一个金币吗？”
“有吗？”路恩明显是在逃避这个话题。
拉起路恩的手钻进最近的巷子。
是个死胡同，堆满了饭馆里倾倒的厨余垃圾，无路可退。
路恩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巷子口传来一个粗粝的声音：“魔女，来做交易吧。”
八乔，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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