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不会随着灾厄的结束而终结，人类需要找到一个目标来宣泄情感，巨龙死了，剩下的只有魔女。”
雪伊平静地说着，操纵桌上的史莱姆软球滚到八乔的必经之路上，软球失去温度变回透明。这是她大脑飞快运转后得到的最不会引发人类恐惧的手段，只要八乔一滑倒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八乔身上，她立刻带着路恩传送走。
她不能再让路恩受到一点伤害。
市场别处的人都想阻止八乔，但是碍于他挥舞的阔刃剑不敢上前。
“控制不了自己情感的人，根本在像孩一样撒娇，幼稚的要命。”
“诶？”
人类的王子路恩好像无视了那柄骇人的巨型武器，挺起胸膛大踏步走向八乔，不出所料踩到了透明的软球，狠狠摔倒在八乔面前。
雪伊不忍直视地捂住脸。
“噗哈哈哈——”围观一切的路人原本十分紧张地看严肃的路恩迎向八乔，他突然摔倒，滑稽极了。
八乔也没见过平地摔跤的人，愣了一下，持续燃烧的怒火中断了片刻：“昨天那个来申请摊位的矮子？你怎么溜进来的？”
“八乔先生，”路恩疼得龇牙咧嘴，捂着屁股说，“你的表格上只需要填物品类型，没有说要填是否含有魔法，我们摊位的玩具和厨具恰好附着有魔法，不算违约吧？”
八乔在需要讲道理的时候一般诉诸武力，面对巧言令色之徒，他的选择是高举起阔刃剑，大吼：“魔女的傀儡，去死吧！”
“噫！”路恩下意识抱头蹲下。
雪伊心下一紧，正要竖起防护罩弹开攻击，又有人加入混乱。
“爹！你干嘛要吓唬人家！”
那是一个短发穿着裤子的女孩，鼻子上浅浅的雀斑显出她本人的顽皮性格，她连走路都是男孩子那种风风火火的样子。
八乔脸上有一道宽阔的陈年疤痕，显得面相凶恶，听到女儿的呼喊，脸颊连着那道疤痕都泛着微微的红色。他马上收回阔刃剑解释道：“兰蒂斯，他是魔女的傀儡，在贩卖魔女的东西，我要把他赶出去。”
“妈妈在厨房听到了过去的歌，特意让我来问问唱歌的鸟还在不在。”
“那可是魔女的……”
“诶，哥，你的唱歌的鸟还在不在？”兰蒂斯不理睬她爹，直接问路恩。
路恩差点丧命，惊魂未定地点头：“明后天大概可以做出来——”
兰蒂斯干脆地给了路恩一枚银币：“就这么定了，明后天我都会来看你的进度哦。”
意思是明后天路恩都可以进入集市摆摊吗？
兰蒂斯和她来的时候一样利落地走掉。
八乔瞪着路恩威胁道：“我只同意你卖唱歌的鸟，我会派人盯着你的，一旦你有什么卑鄙的动作，我不会再饶恕你。”
对退伍雇佣兵本人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路恩跌跌撞撞地返回摊位后边，雪伊注意到他面色苍白如纸，眼角还闪着点点泪花。
“路恩，没事吧？”
“没、没没事，太太太好了雪伊，我们明天还、还能来摆摊。”
路恩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雪伊心头的恐惧久久没有消散。
她不想路恩再因为魔法出什么意外。
两人回到雪伊的木屋里坐了好一会儿，路恩还时不时抽个冷子，杯子里的香草茶洒出来一点。
“怕成这样还要跟人讲道理，真是路恩会做的事。”
无所事事呆了一天的黑猫嘲讽道。
“武力只能带来仇恨，不能解决问题。”王子路恩认真的解释。
“呿，无聊。”黑猫对他的价值观不屑一顾，甩甩尾巴，趴下去睡觉了。
雪伊长久没有说话，这时候冷不防问：“所以你觉得八乔先生很幼稚？”
“啊？啊！”路恩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说的话，“八乔先生的战友在灾厄中丧生，他很悲痛我理解。可是因为自己的悲痛迁怒所有魔女很没道理，雪伊姐就是很好的魔女。”
“你难道想雪伊和那个揍你的男人做朋友？”黑猫插了一句，它觉得自己讲了个幽默的笑话，吭哧吭哧笑了两声。
“为什么不呢？”路恩奇怪的反问，好像人类和魔女做朋友是很自然的事。
路恩太过天真的表情激发雪伊深埋的记忆：“大部分的魔法关于破坏，我最擅长的不是制造而是破坏。”
她没有拿魔杖，打响指召来黑猫。
“因巴斯！”雪伊用古语呼唤黑猫的本名。
“呜噢——”
上古的地狱使者因巴斯听从召唤，骨骼吱吱嘎嘎撕扯着毛皮，牙齿与爪子暴涨，空气中弥漫着地狱才有的硫磺和血肉腐烂的气味。周围的气温瞬间下降十度。
“吼——”
因巴斯对着屋顶怒吼一声，房梁震得窸窸窣窣掉灰尘。
路恩的面前的怪物几乎有两个成人那么高，体态像狼，但是背上长着一根蜥蜴才有的突出骨骼，棱角森森。它粗壮的四肢彰显着绝对的力量，血红的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
路恩在害怕，他紧闭的牙关压制尖叫的欲望，颤抖的双腿流露出逃跑的冲动。
“是幻想对吧，”路恩用语言掩饰害怕，但是声音里带上哭腔，“我看过书，狼是犬科，豹才是猫科动物。”
雪伊勾起一抹微笑，微笑着指使因巴斯凑近路恩：“你可以试试看在因巴斯的肚子里找找豹子的尸体哦。”
雪伊的笑容切断了路恩最后一丝坚强。
怪物腥臭的喘息逼近路恩，它张开血盆大口，几乎要将路恩吞噬殆尽。
人类的王子路恩，连滚带爬扑上传送法阵，消失在怪物的面前。
雪伊在木屋周围升起防护罩，避免人类再次误入她的领地。
“魔女协会都不能逼你就范，区区一个拿剑的人类就让你屈服了？”因巴斯喉咙里发出混合魔法的古语，充满威严。
“魔法将再次害死路恩，”雪伊走到连接布雷顿王国的传送阵前，“你不能想象，人类高高举起剑的时候我有多害怕。”
“那也是人类的自相残杀。”
雪伊亲手擦掉了法阵，淡淡的绿色光芒消失。
“人类杀死人类，魔女引起仇恨。”
因巴斯变回黑猫的状态，窝进软垫睡觉，夜深了，它很困倦。
“喂雪伊，一开始给那子希望的人是你，现在逼他放弃的人还是你，少女的心思真难猜啊。”
“这是你追不到美杜莎的原因？”
“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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