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黑雾从悠荷的脚底缠绕而上。
“在你的时候，我救过你的性命，而上一次，你饶了我一命。这样，我们就算互不相欠了。”
说完，黑雾在她手中成形，形成一把巨大的镰刀。
白书目光一沉，双手凝聚白光，两把银枪出现在手上。
悠荷垂着眼帘，握紧镰刀的下一瞬间，她毫无预警的一跃上前，大镰刀一挥，砍向对方。
那速度极快，白书差点反应不及，连退几步，朝着悠荷开了几枪，却没有一发子弹击中。
悠荷告诉自己别去在意那枪法的准度根本不是白书的水准，她必须进攻，她只能进攻。
在白书闪避几次她的攻击后，悠荷将镰刀杵在地上，借力往上跳跃，在半空中翻了个身来到白书身后。
白书一愣，还来不及转身，悠荷便将镰刀化为数不尽的黑色触手，从后方包围他。
黑雾缠绕着白书的身体，就像一只即将将他吞噬的巨兽，白书让银枪消散，但手中的白光并没有退去，反而越来越强烈，接触到光芒的黑雾被消灭，悠荷眯起眼，看见白书的身体渐渐被光笼罩，摆脱她的束缚。
悠荷无法接近那耀眼的光芒。
她始终明白，他们的本质是不同的，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可是为什么，她觉得好难受，她已经很久没有因为自己的存在不符合这个世界的框架而难过了。
上一次，是在两百年前，她爱上了一个人类。
悠荷闭上眼，努力抚平那种撕裂般的情绪，重新在手中凝聚黑雾，这回，出现的镰刀比以往都还要巨大。
白书身上的光已逐渐退去，他翻身往前，与悠荷拉开距离，可就在他准备让武器出现在手中时，却赫然发觉眼前的悠荷猛地睁开眼，顿时，整个地下停车场的空间仿佛受到挤压，空气沉重得令白书难以呼吸，无法动弹。
悠荷手上的巨大镰刀几乎看不出形体，只感觉她抓着一股来自黑暗的力量，可以毁灭一切。
混沌在那双眼中翻涌，悠荷缓缓抬起手，将镰刀举高，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死神。
镰刀落下之际，白书闭上了眼。
十六年，他已经离恐惧越来越远，此刻他也不害怕，曾对于悠荷感到的愤怒与不解也似乎都不再那么重要了。
他只觉得遗憾。
他不知道人死后会到哪里，但脑海中那些有她的画面，是不是再也不能被他作为珍贵的秘密深藏了？
那样的话，该有多寂寞。
镰刀落下。
白书感觉得到空气被切割，然而，他预想的痛楚并没有发生，只有一道狂风划过耳边，随之而来的却是什么也没有的平静。
他缓缓掀起眼帘。
身旁的地面裂开一道痕迹，如果那一击落在白书身上，那么他现在已经被劈成两半了。
他看向位在前方距离不远的悠荷。
她垂着头，凌乱的发梢遮住了脸，白书看不见她的表情。
他却发现，她握着武器的手在颤抖。
黑暗收束回到悠荷脚下成为她的影子，白书又能动了，但他没有召唤武器。
他迈出步伐，走向悠荷。
察觉对方靠近，悠荷用沙哑的声音低吼了一声。
“别过来！”
白书没停下，每一步都踩着坚定。
“我叫你别过来！”
悠荷猛然抬头，挥动镰刀砍向白书。
镰刀在白书肩膀上方，迟迟没有落下，悠荷可轻易的砍伤他，但她却做不到。
当白书看清那张脸上此刻的模样时，他怔怔的停住。
她眼中的混沌被泪水冲刷退去，眼泪不能控制的落下，悲伤的开关仿佛永远无法拴紧。
我输了——悠荷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
她彻底的输了。
她根本下不了手，她无法把他当作敌人，她无法恨他。
镰刀化作黑雾，随风消散。
悠荷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被溃堤的情绪淹没，任凭自己沉到深渊之中。
在原地站了许久的白书，终于往前。
他在悠荷面前低身，单膝跪地，缓缓伸出双手，捧起她的脸。
那眼泪像是落在他的心潭上，掀起涟漪。
看见她哭泣、悲伤，白书的心有如撕裂般疼痛，而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只是就像向日说的，他的心里有一扇门，他把真实的自己锁在里面。
可他也明白，那扇门的钥匙在谁身上。
白书看着悠荷，想起他们真正的第一次相遇。
那是一个被鲜血染红的夜晚，年幼的他躲在衣橱里，从缝隙中看见自己的父母被一个男人杀害，当时他还不知道猎食者的存在，在他眼里，那就是一个怪物。
等到男人杀死白书的父母之后，他走向衣橱，白书害怕得闭上眼，把头埋起来。
接着，他却听见男人的惨叫声，没多久，衣橱的门被打开。
白书发着抖抬起头，看见一个美丽的女人，她对他露出浅浅的微笑表示善意，但眼神却很哀伤。
“没事了。”
女人对他伸出手，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抹去他的泪水。
“我们走吧。”
她将他从衣橱里抱出来，带他离开那个恶梦。
白书捧着悠荷的脸，抹去她的泪水。
他向来不擅于言语，此刻更不懂该怎么梳理这种复杂的感情。
可是，他清楚在那扇门后的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钥匙已经插在门把上，只要把它转开就好。
白书靠近悠荷的脸庞，轻轻的吻上她的唇。
有那么一瞬间，悠荷以为这只是一场梦境。
从认识白书开始，到这一秒钟，都只是一个虚幻的梦，悠荷双眸迷离，她不想求证从唇上传达到心里的温暖是否真实。
如果是梦，那就永远不要醒来。
直到一声枪响传来，那静止的一刻就像玻璃，顿时碎裂。
白书猛然将悠荷拉进怀中，转过身背对枪响。
那发子弹来自曙光，击中白书的斗篷却伤不了他，化作光尘消散。
白书紧紧搂着悠荷，侧过头，看见出现在不远处的向日。
“你背叛我！”
她的声音就像破裂的面具，不再有平时的温柔。
白书回过头，看着怀里似乎还怔愣着没反应过来的悠荷。
刹那间，悠荷好像看见白书笑了。
很浅很浅，几乎难以察觉。
“我只是做出选择。”
他说，毫无迟疑的，将身上的黑色斗篷脱下。
抛弃那朵白色百合花。
向日攥紧拳头，她早该知道会有这一天，她明明被警告过的，她却还是想要相信他。
“十六年就这么不值得吗？”她嘲讽自己似的冷笑。
她想不管经过几年，他都不可能忘了那个女人。
白书站在悠荷身前，看着向日。
“你曾问过我，有没有想过未来的样子。”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我不知道未来会变成怎样，但我无法想像，没有她会是什么样子。”
这句话在悠荷耳中停顿了好久。
她缓慢的咀嚼着每一个字，不知不觉，又落下几滴泪。
可是这次，她不是因为伤心而哭泣。
悠荷悄悄地握住白书的手，不想再放开。
向日冷冰冰的看着那两人，心已死绝。
“是你泄漏我们的行动。”
闻言，白书眉头深蹙。
“我没有。”
向日冷笑，到现在，她还是看不出那是真话还是谎话。
她在手中凝聚白光，“算了，都无所谓了，我会先杀了她，让你尝到失去最爱的痛苦之后，再解决你。”
就在向日要移动脚步时，却有枪声响起。
这回不是曙光，是能伤害人类的武器。
子弹射中向日的腿，她吃痛倒下，恶狠狠的转头看向从后方追上的朗莫跟季非。
朗莫感伤地看着向日，到底是什么让这孩子走上条路？
他叹了一口气。
“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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