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积雪之上传来‘噗噗’的脚踏声,那声音极为迅捷,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踏雪而行,这是一个高手。
李寻欢看着仍在雪中不动的张清河不觉焦急起来,他已感到有人从林子中奔出,这时候正往这里冲来,张清河现在正在紧要关头,若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清河!…”李寻欢再呼喊了一阵,立刻便不敢再喊了,若是张清河为此一分心,且不说冲关失败,只怕要闹个走火入魔,那可大为不妙。
李寻欢只盼在林中闯入那人来到前,张清河能清醒过来,只是事情往往大不如人意,张清河冲关着实不容易,费了好大时间也没有突破,反倒是那闯来之人,在树林间飞快穿梭,已能听清破风之声。
李寻欢屏气凝神看着林中,不过片刻,就见到一个人影在树杈间奔跃,很快就到了这里,这个人的面目也清晰了起来,竟是那日与镇昱镇明一起闯入观中的黑衣女子镜夫人。
镜夫人的发丝衣裳此时都有些凌乱,看上去颇为狼狈,她在树杈间奔跃,一双眼睛却是放在雪地上,似是在寻找什么,当她的目光落在张清河化成的雪人时,她的身形忽然一顿,接着整个人轻飘飘的落在雪地上。
李寻欢见状忍不住的心头一紧,张清河的处境已经极为危险,要实在万不得已,他也只能那样了,他心底暗自做着决定,忍不住的握紧了拳头。
“可恶的牛逼道士,下回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她落地后忍不住低骂了几句,然后才忍不住的打量起四周。
她的一双眼睛只是盯着雪人,看了良久,她嘀咕道:“咦,这地方既然有雪人,定然是有人来过,也不知是不是有人住在附近,能不能找到些吃的。”
她并没有发现这雪人中的张清河,还道是别人在这里堆了个,而她竟是因为饥饿在这林子里找寻食物。
原来她昨日拿着张清河的给的假书,被镇昱镇明追了一阵,待与他们打了一场,实在抵不过两人联手,权衡之下,只能将那书本拿了出来,镇昱翻开书籍一看才知上了当,也不再去理会镜夫人,同镇明再回转清风观,镜夫人被两人欺负一阵,自然不会再去帮他们,只是心中气不过有人如此骗她,便也没有离开,她料定白云道人定然已经逃跑,故而也在附近搜寻,只是找了一天依旧不见人影,这会儿早饿了。
她自然不会跑清风观中去找镇昱两人要食,只得自己在山中搜寻,这浮云山若是白日里还能找到一些野果野菜,到了晚上,大雪一盖,哪里还有其他东西,满目中只有茫茫白雪,她找了许久,也奔了许久,仍旧没有找到食物,这会儿突然见到一个雪人,让她又惊又喜,她不及再去看那雪人,人已再次奔走。
李寻欢长舒了口气,心中还道张清河运气不错,只是他并没高兴太久便再次焦虑起来,因为镜夫人竟去而复返,不过片刻间,又来到张清河面前。
镜夫人在四周探看一番,哪里有人家,心灰之下,再次回到这里。
她看着雪人,忽而有种说不出的孤单寂寞,想到这些年自己一人流落江湖,形单影只,还被世人不齿,与这孤独的雪人又有什么区别,不经感叹身世凄凉。
想她的身世也并不差,在婚配前也过着无忧无虑的少女生活,直到成婚之后,一切便如梦境破碎,去而不返。
镜夫人本是泸州大户徐冲之女,成年之后,被生父徐冲许配给庐州吴太守之子吴钩,这本也是女人的宿命,她如同其他女人一样,对这样的命运从不抗拒,也想着生儿育女,夫唱妇随。
然而,太守公子吴钩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为人并不端正,时常花天酒地不说,对镜夫人更不珍惜,时常凌辱于她,或打或骂,自从她嫁入吴府便从来没有一天身上不带伤痕的,镜夫人与吴钩成婚三年,心中早积满怨恨,终于在吴钩酒醉后,打骂于她时,忍无可忍,失手杀死了他。
镜夫人杀死吴钩后逃回徐家,与父亲述说这三年苦难,不想徐冲知道她杀害吴钩后,竟大怒道:“如此绝情寡义的贱妇,怎配为我徐冲之女。”言罢,便叫人将镜夫人绑住,镜夫人生母及兄长只做旁观,不敢为她求情。
徐冲将她亲自押解到吴府请罪,镜夫人曾被高人收做徒弟,私下传了许多武功,便靠着些许武功,在押解途中逃出生天。
自那日之后她性情大变,彻底与徐冲断了父女之情,再不姓徐,自称镜夫人。
镜夫人行走江湖,曾有人想与她同行,镜夫人道:“你的武功比你的人要可靠许多。”说罢,便抢去他的将魂技,将他一镜砸死。
因觉得世上没人靠的住,她只是独自闯荡,时常做些抢夺功法魂技的勾当,惹了许多仇家,也练成了一身好修为,随后她回转泸州,将生父徐冲与泸州太守吴大人杀死在家中,在江湖上留下一个杀父噬夫的恶名。
在江湖中行走的人,只要听到阴阳镜镜夫人之名既害怕又鄙弃,因而,她这些年流落江湖倒是颇为孤独寂寞。
镜夫人神色颇为落寞,她蹲下身同雪人并坐在树下。
镜夫人摸着雪人,叹道:“雪人呀雪人,你可知道其实我的心比你还冷。”她嘴中轻轻念着,便将头靠在雪人的肩膀上,竟将他当做一个人一般。
一日一夜搜寻,镜夫人不觉非常困顿,她将头枕在雪人肩膀上,竟说不出的安详和可靠,仿佛那冰冷的雪上存有暖人的温度,让她忍不住轻轻的合上双眼,迷迷糊糊间居然睡了过去。
“哎,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李寻欢忍不住一叹。
在这雪地之中,一个女人依偎着一个雪人,这是多么寂寥的场景,想到从前,他李寻欢不正也是这样,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他手里的那一柄薄薄的飞刀。
“江湖路,大概本该就是寂寞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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