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子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等她吩咐,张依若深吸了口气:“我这里不需要你照顾,你下去休息吧!”
那女子都快要哭出来了:“姑娘,可是对奴婢哪里不满意?”
张依若皱眉,看出她心底隐藏的恐惧终究还是心里一软:“罢了,我困了想上床休息,你看着收拾吧!”
那女子惊喜的抬起头:“真的?”
张依若看她一副劫后余生的欣喜模样,忍不住心里一酸:“你叫什么?是怎么来到这山寨的?”
女子有些怯懦,支支吾吾的好久才长叹一声说:“女子闺名文清,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我家中虽不富裕,却也有些家产,父母恩爱,只我一个独生女儿,自娇生惯养。后来我年纪渐大,父母也渐渐老去,不忍将我外嫁受苦,便为我寻了一门亲事,让那没良心的做了上门女婿!没想到人平日看着忠厚老实,是个内里藏奸的,与家中奴仆勾搭成奸,暗中谋夺我家家产,害死了爹娘,又将我捆了丢到这山脚下想借刀杀人,只对人说我外出散心时被山贼掳走……”
文清说到这里眼眶渐渐泛起泪花:“那山贼本来收了钱财欲对我痛下杀手,后来见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有几分姿色,动了别的心思将我带回山寨供人……”说到这里她眼中忍了许久的泪水滚滚落下,打湿了衣襟。
张依若知道她想起了伤心事,也猜出了她尚未说出口的事情:女人落到山贼手里能落得什么好?
她左右掏了掏,这才尴尬的发现之前自己被人搜的精光,连个手帕都没留下。张依若有些尴尬,只能拿袖子去给文清擦脸上的泪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的……”
文清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赶紧拭去脸上的泪痕,眼睛鼻子通红,唇边却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都过去了。我原以为这辈子都只能生不如死浑浑噩噩的活着,直到死了才能解脱。没想到吴寨主竟然打上山来,惩治了那些无恶不作的山贼,又救了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可怜女子。”
文清叹息一声说:“吴寨主心善,肯放我们归去。可流落到这山寨的女子,哪个不是无依无靠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在这山寨中受尽折磨,烈性的早就一了百了,活下来的也都是残花败柳,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后来二当家就安排我们这些不愿下山的人留在寨中做些烧火做饭、浆洗缝补的杂活。”
张依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如此!”如此看来,这吴清还算做了点好事?
看文清显然已经冷静下来,张依若问:“这寨中似你这般的女子有几人?”
文清叹息一声:“有几个是外出种田时被路过的山贼掳上山的,后来分了些银钱回家去了。还有之前随家人一起过路时被劫掠上山的,侥幸活下来的有五个,现在包括我在内,山寨中还有七位女子。”
张依若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现在的世道,女子贞洁大过天,这些苦命的女子就是跟她们走了又能如何?她们如今自顾不暇,又哪里有多余的精力照顾别人?
文清看张依若在发呆,突然说了一句话,张依若回过神呆愣愣的看着她:“抱歉我刚才走神了,你刚刚说什么?”叽里咕噜有点像外语,张依若怕自己听错了,就问了一句,文清摇摇头:“我只是看姑娘在走神所以想叫姑娘回过神,姑娘可要喝口热水?”
张依若摇摇头:“不用了,我要上床休息了,你自便!”
张依若显然是真的累了,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起身往木板床走去,一边捶捶腰一边说:“爬了这么高的山,真是累死我了!”
文清看张依若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熟了,悄悄起身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刘旻正站在院子外面抬头看着星光璀璨的夜空,背对着门口。文清迟疑了一下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到他身边怯怯的唤了他一声:“刘先生!”
刘旻回过神,微微侧头看到是她露出个微笑:“你来了!如何?”
文清摇摇头:“我按先生说的试探过了,她似乎并不懂戎狄部族的语言……”
刘旻点点头:“你下去吧!”
刘旻瞥了一眼院子,背负着双手缓缓走了。
等外面再无动静,木板床上看似已经睡熟的张依若微微张开双眼,很快又重新闭上眼睛咕哝一句转了个身抱着被子又睡着了。
香炉里的香烧完的最后一点后,落下最后一丝灰烬。
满桌的酒菜狼藉,吴清趴在桌子上,显然是喝多了,脸泡在盘子的油渍里都顾不得了。十三伸手推了推他,他只是哼哼了两声就没了动静。
十三哂笑一声,自顾自倒了一碗酒,一仰头喝了下去。最近去了一桩心事,她原本一年多没有长进过得内力又开始有所增长,已经可以把体内的酒用内力逼出来。如今吴清喝的烂醉如泥,她却很清醒。
十三又缓缓喝了一碗酒,右手扶着有些眩晕的额头,左手的碗随之落在桌子上发出“咣”一声响。随着这一声想,十三原本坐的笔直的身体也晃了晃,似乎不胜酒力,也趴在了桌子上。
刘旻带着几位高壮的手下从外面进来,看着两人都醉了,淡淡的吩咐手下把人带下去安置好。
几个手下应诺,立刻抬着白铁手带着人下去了。刘旻坐在空出来的位置上,拿出一个巧的酒坛子,缓缓倒了一杯酒:“这是商队从大戎部落带来的烈酒,来点?”
他对面一直都醉醺醺的吴清指尖颤了颤,最终抗拒不了美酒的诱惑,从桌子上爬了起来,随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油渍,劈手夺过刘旻手里的酒坛子对准坛口就猛喝了几大口:“好酒!”
刘旻笑眯眯的抿了口酒,拿起放在一边的干净筷子夹了一筷子炸花生米送进口中,仿佛享受一般眯起双眼细细咀嚼。吴清看着月光下刘旻因吃东西微微颤动的胡须,忍不住想给他拔了:“怎么样?”
刘旻如何猜不到吴清的想法?他伸手捋了捋颌下清须笑眯眯的说:“试过了,那姓张的女人并不懂草原上的话语,并非是戎狄人派去的细作。看来瑞王之祸,应该是大周自己内部的事。”
吴清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可要出手?”
刘旻摇头:“这白铁手也是大周江湖上有名的好汉,做事一言九鼎,他说要去京城,就一定会带着姓张的女人回京城。咱们眼下收编青牛山的土匪们为重,此事尚不到插手的时候。先任由大周自己内斗,咱们就坐山观虎斗!等哪边快要落败再出手相助,把水搅得更浑,咱们才好从中牟取更大的利益!”
吴清有些不舍:“据传来的消息说,这姓张的脑子里有不少赚钱的主意,若是能为我所用就好了!”
刘旻笑笑:“大周文人士族一向认为“女子无处便是德”,张依若聪慧多才,在大周这就是她的催命符!之前被瑞王护在羽翼下,不懂人情世故。现在瑞王一倒,无人能护住她!先由白铁手带她去大周见识一番人心险恶,等到被逼的走投无路咱们再出面笼络,届时定然不费吹灰之力!若是运作一番能把白铁手也拉拢过来就更好了……”
吴清心有灵犀的点点头:“先生说的是!不过这白铁手看起来出身草莽做事认死理一根筋,内里也有几分谋略。想要拉拢他,怕是要比姓张的更难吧?”
刘旻摇摇手中羽扇笑眯眯的说:“我已经派人飞鸽传书布下天罗地,只等他们入京便会落入我们彀中!届时任那白铁手有天大的能耐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等他们被逼的走投无路,我们再出手相助,以白铁手的脾气,定会对我们死心塌地!”
吴清哈哈一笑:“先生足智多谋用计如神,我心中佩服!来!我再敬先生一杯酒!”
刘旻笑眯眯的举杯与他碰杯,二人推杯换盏,很快就又喝起了酒。
即使喝的烂醉,白铁手第二日依旧早早起床练武了。
白铁手的刀法虽然走的诡谲的路子,其中蕴含的力量与一往无前的刀意也让人不敢直面其锋芒。
吴清来时,就看到白铁手出手如电,将手中短刀使得虎虎生威。周身刀气纵横,让人不敢近身。
吴清眼睛都直了,也是头一次真正了解了什么是江湖排名第七的高手。白铁手今年二十有一,只比他大了一岁就有如此成就,若是再等几年彻底长成,也不知手中短刀会是何等的威风!?
等白铁手收了最后一招,吴清立刻拍手叫好:“好刀法!”
白铁手从刚刚天人合一的境界里回过神就看到了面带赞赏的吴清,忍不住露出个惊喜的笑容:“吴贤弟!”
吴清抱拳:“弟见过大哥!刚刚看大哥刀法精奇,一时没忍住喊了出来,是不是打扰大哥了?”
白铁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无视了吴清在他毫不收敛的力道下苦着的一张脸:“不打扰!”
刘旻带着张依若过来:“寨主,白兄!刘某将张姑娘毫发无损的给您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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