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城作为整个南华府的代表,也是文府两府权利的最高点,这座重城名声在外,即便在夜间依然亮如白昼。
商铺楼阁,清幽殿宇,过往修士不绝,来往富贵不断。
车碾顺着主干路往文府方向靠近,等到了侧门口由清依将车碾驾回文府,文钧跟老仆两个人跳下来,看着热闹的南华城,心里想着去哪转转。
之前很少有机会走出文府,看到热闹总会感觉到新奇。看到陌生人,看到叫卖声,看到两侧鳞次栉比的商铺阁楼,或精致或小巧,或透露着奢华,或展示着古朴。
南华城的历史悠久,许多建筑可以追溯到许府还在的年月,如今文府两府当家,不曾影响南华城的繁荣。
最多的还是一群又一群的十五岁少年,最近是招收府卫的日子么?文钧好奇的看着他们,大家年纪相仿,修为也相差不多,大多是刚刚进入冲魄境,还有些人并未开启穴窍。
每年都会有少年来南华城,其中一些天资不俗的可以跟随文武两府的公子少爷们修行,借着公子的名头赐给他们两府的秘传。剩下的那些补充为府里的府卫,经过严格的筛选之后,这些人可以在外府修行。
嫡传少爷们有收拢侍从的机会,只要他自己能养得起,府里不会过问这些事情。在文武两府里边,任何事情都需要人手相助,侍从就成了必不可少的资源之一。若是侍从的天资良好,也能成为少爷们的左膀右臂。
两府的竞争激烈,公子与公子之间,长老与长老之间,任何力量手段都需要考量借鉴。就算府君年轻之时也有一群侍从跟随,到如今府君得势,他的那些侍从们也身居高位,举足轻重。
文钧就不要想着侍从问题了,自己的修行问题还没解决,哪有心思培养左膀右臂。
就近最有名一家,店名‘春香阁’。
店面古朴透漏着悠久韵味,门户是沉香木厚门,经过岁月的打磨瘢痕累累,摸上去有些硌手。
文钧走进小店,老仆在后边跟着。
大概因为南华城两府的特殊的日子,住店的人较多。每家店都爆满了,有些房间更挤了两个人。
春香阁环境清幽,又靠近文府两府,今日显得尤为热闹。
前台有一群少年哥儿等着登记,吃饭的话只能在楼下,楼上的雅间全部爆满了,小厮也一脸的歉意。
两个人也不在乎这些,寻到窗口的位置,找一空位置坐下。老仆也不用翻看菜牌,随口叫了几个小菜,又叫两壶上好的‘烈春香’。
‘烈春香’被许家府君赞过,传闻许家府君曾在这里饮酒看景,悟透天地规理,小店的名头也随之传遍南华城。总有游览的少年公子哥们来春香阁饮酒作诗,论一论当今天下大势,谈一谈修行见解。
烈春香是普通的酒,既没有益寿延年的仙气,也没有醇香甘冽的灵泉,普通的水,普通的酒,偏偏有人喜欢。
老仆是其中一个,尤其喜欢温酒之后,一口饮尽,满腹火烧似剑削,张口一吐就能喷吐剑气万千。
“尝尝?”
文钧半信半疑的端起酒杯,看着老仆一脸享受的神色,自己轻抿了一口。
只觉口中火辣,一咬牙咽下口中酒,好似一团火顺着嗓子一路烧灼。此时恨不得大喊一声,舒畅肠胃当中的烧麻,随后火辣消散,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一般,确实有不一样的感觉。
老仆哼哼两声:“不要用元力排斥,用身体去吸收,放开点,大口喝。”
这一次文钧一口闷下杯中酒,腹中火辣更浓,酝酿火热如剑气乱窜,畅快,畅快。
少年初尝酒滋味,愁与酒,两者不可分离。
张嘴呼出一口气,浊气伴随着酒香,连忙夹起小菜压下上调的气息。
烈春香竟然猛烈至极,不使用元力调和的情况下任由酒精在身体内肆虐,腹中的火辣与头脑当中的昏胀夹在在一起,说不出的难受。文钧有些怀疑,酒真有老仆说的那般好喝?
又给文钧倒满一杯,老仆兀自抿了一口,一口酒一口菜,自酌自饮,品一个烈醇香柔。
他这姿态完全不像一个规规矩矩听话的守人,更像府里的大老爷,吃好喝好。
“以后你会渐渐喜欢上饮酒,饮酒解千愁,此中滋味难以言表啊。”老仆又咂了一口,略发感慨。
文钧瘪瘪嘴不置可否,身子朝着椅子后背靠去,仰着头清醒清醒。
小厮带着歉意走过来,“两位爷,小店今日客满,实有招待不周,能否在旁边加一桌客人,实在是店满无座,请两位爷见谅。”
老仆看了眼小厮,不满的哼了一声,四下仍有其他座位,为何独独过来跟他们说话,无外乎认为老仆两人好说话,没什么背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以他的修为懒得跟小厮计较,继续饮酒,文钧则看着窗外夜色来临,楼宇间的灯火通明稍有感触。见两位没有拒绝,小厮千恩万谢着退开,搬了一副新的桌椅加塞在桌子旁边。
两位女子翩跹落座,两人都蒙着白色轻纱,看不清面色。
一身清白色玄衣佩剑,佩剑相仿,锋利长剑中心绣着一朵青莲花。
老仆看到青莲花后面色稍微一变,闷头又喝了一口酒,等他抬起头来,脸色已经恢复自然。
他的脸上皱纹遍布,皮肤皲裂,不注意看还真看不到脸色变化,两杯酒下肚,老仆也学着文钧那般闭着眼睛醒酒。心里则暗自嘀咕,青莲剑宗的子弟来南华城做什么?
“皖师姐,石莲剑真的在南华城么?”
一声清脆打破了老仆内心的安静,如一颗石子扔在了不起涟漪的深潭。
“出门在外休要乱说,安心吃饭。”被叫做皖师姐的女子也不摘面纱,轻轻聊起一角,捏出一粒纯白色雪莲丸,配着清水小口咽下,随后放下轻纱坐在座椅上一动不动。
被她训了一句的少女小声嘀咕,“哼,有什么大不了的,拿着鸡毛当令箭。”
白裙少女跟师姐不对眼,从小娇生惯养的她看不惯皖倾纱的做派,不就是天赋好一些么,本姑娘还不稀罕呢。
听到‘石莲剑’三个字,老仆的神色再次略微的闪动一丝,不过这次他隐藏的很深,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文钧靠在椅子上,透过轻纱的一角看到了女子的朦胧,怎一副绝美形容。
仅看到脸色一角,无法看见整幅绝美,不禁让人有些失落。
佩剑女子察觉到文钧的目光,明亮的双眸一寒,细细的弯眉透漏出冰清之色。她瞪着文钧说道:“浪荡子,小心你的眼珠?”
文钧不高兴了,你自己掀开面纱,斥责我做什么?当即反驳一句:“姑娘这话从何说来,我坐在这不曾动作丝毫,哪来的‘浪荡子’来污蔑我清白,还请姑娘自重。”
老仆心里暗暗高兴,正想打探打探这两个青莲剑宗子弟的门路,文钧跟她们缠上了。老仆轻咳一声,随着文钧的话往下说:“我家少爷是大家子弟,姑娘请自重,休要胡乱抹黑污蔑,这里边的罪责你可担不起。”
“好一个刁仆,好一个浪荡的公子哥,我青莲剑宗行事还需问你罪责?”旁边的白裙少女早就心情不爽了,此刻听到老仆仗势欺人般的言语,佩剑朝着桌子上一拍,丝毫不惧,张口拿出青莲剑宗的身份压人。
小姑娘没什么阅历,青莲剑宗虽然势大,可此地乃是南华城,张口闭口青莲剑宗行事,怕是被宗里的师傅惯坏了,一点常识道理都不清楚。
文钧伸手拦住了老仆,懒得跟外人口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双方各自停一手。
偏偏他这番动作让少女觉得文钧怕了,青莲剑宗的口号真好使,看到浪荡子胆小了,少女哼道:“自己把眼睛挖下来,免得脏了姑奶奶的手。”
周围的人也纷纷看过来,南华城何时出了这般大口气的人,青莲剑宗再厉害还能管的了南华城。
“你这话最好考虑清楚,免得我没给你道歉的机会,一会等巡逻的守卫过来,让他们好好盘问盘问你们两个来历不明的人。”
钱穆歪着脸笑呵呵的说道,他没心思跟两个外来人计较,不过也没必要受外人的气。
皖倾纱眉头轻皱,连忙拦住师妹,微微的摇摇头,示意她休要再言语。老仆才不怕事大,酒杯朝着窗外一震,木质的窗户瞬间被崩碎。只要听到动静,总会有守卫们跑过来,到时候就有意思了。
南华城的守卫没来,小厮却半跑着喊起来,“两位爷稍慢动手,两位爷消气。”
店里正热闹,纷纷攘攘,老仆打碎窗户带来的破碎声让整个阁楼安静下来。
南华城的规矩繁多,肆无忌惮的在阁楼里闹事,不担心南华城的守卫么?
这里边有明白人,随眼看到文钧腰间的玉佩,文府的嫡传哥可是稀罕人。嫡传哥来普通的春香阁喝酒,说出去怕没人相信。文府两府的嫡传哥就那么几个,文钧的面容陌生,莫不是府里的新公子?
外人不住的揣摩,皖倾纱心中暗呼不妙,先是瞪了眼师妹,又只能寒着声音道歉道:“是我言语有失,还请公子见谅。”
说完也不顾文钧反应,拉起师妹就往外走。
“师姐,你别拉我,看我不砍了他,好一个狗奴才。”
白裙少女还没撒气,自己何时受过欺负,一定要砍了文钧才过瘾。
“安静,还嫌闹得不够大?”
皖倾纱寒着脸色走出春香阁,一身清白如雪在夜里格外显眼。
老仆心里暗暗叹息一声,可惜了,闹大了才好玩,没闹起来,没热闹看了。
小厮迎着头皮上来,看着这两位爷依然稳坐在桌椅旁,此时小厮仔细打量了一番文钧,看到他半边脸的紫色胎记,心里骤然一紧,莫不是那个公子哥?
见到公子哥没有继续发火,小厮颤颤巍巍的端上来一盘新菜,客客气气的说道:“两位爷受惊了,不知哪来的野婆娘,让两位爷受累,小店陪个不是,望您见谅,见谅。”
文钧哼了一声,不作言语,招呼老仆提前出了春香阁。
今日着实不太痛快,碰到了文七公子,又碰到了不讲理的野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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