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荫柳南,烟里,丝丝弄舞。小村口,见几番,拂风飘零送行。辕门起帘,稚童回首望乡,无语凝咽,不知路,年去岁来,几多双亲挥手折柔条。
闲时寻旧迹,父母仙逝,托酒哀思。梨花榆火又中秋。愁一箭风快,甩鞭斥马,回头迢递,数驿而过,欷嘘酹酒,望人在天北。
凄凄焉,空带愁,几千般,人语渐不闻。念月榭,一桌、一柳、三石台。母摆筝笑弹,父闻琴教子。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月朗星稀,寅时刚至,整个城寨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睡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仉文和八个小伙伴被爹娘从被窝里拉出来,送上了六叔的车驾,从城寨的后门出行,去往国都。
马车轱辘碾压着地面发出哗哗的声音,车上,仉文撩开帘子,九个孩子有男有女起身,头挨着头,身子挤着身子,泪眼朦胧,却压抑着哭声,看向渐渐远去的城寨,那里,是他们的家,那里有他们的爹娘,而今,他们就要离开,幼鸟离巢,再见,不知到何时。
“都别哭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只要你们修炼有成,随时可以回来!”六叔的沉声低吼一声,不断抽打着前边拉车的三只当康兽:“如果一事无成,都别回来!老子们看你们心烦!”
说着,猛然使力挥出长鞭,啪一声巨响,车上的孩子压抑的哭声瞬间止住,邱婉和征程更是死死咬着嘴唇,担心发出声音,而仉文却看到六叔的背影,很明显的颤动,然后很快平稳下来。
周宏开口问道:“六叔,国都是什么样的?”
“很大,很繁华,很危险。”六叔沉声回道,然后低声道:“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别说,睡一觉,就到地方了!”
八个孩子全部安静下来,互相依偎着,蜷缩着身子,靠在车棚的兽皮上,沉沉的睡去。
仉文撩开车帘,看着外边漆黑的夜幕,即使是走夜路,六叔赶车的速度也没缓下来,仉文的身子随着地面的坑洼起伏晃动,感受着寒风拂面,耳边传来吱吱呀呀的车轮压雪声。
仰躺在车上,抬头仰望夜空,仉文忽然发现,以前没有好好注意的星空,原来真的很美,繁星点点,熠熠生辉,一轮明月遥挂天际,忍不住低不可闻的吟道:“星鱼皎洁游黑水,明船瀚海缀天边。”
“那星星上住着的,是不是仙人呢?”身边传来一个声音,仉文不用看也知道是周宏。
“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吧。”仉文笑道。
“想那些干嘛,等我们成了仙人,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让仉文和周宏同时惊讶,撇过头,就见征程躺在他们中间,枕着胳膊,瞪着明媚的大眼睛,望着天幕。
“你怎么还不睡?”周宏嫌弃的往一旁挪了挪。
征程瞥他一眼,道:“咋地?老娘不睡,碍着你啦?”
“小妹,别说脏话。”征战这时候也爬了过来,躺在周宏和征程之间,枕着胳膊,扭头威胁周宏道:“别欺负我妹妹,小心我揍你!”
周宏头上的青筋跳动,扭过头,一张大脸映入眼睛,黝黑的脸上满是鄙夷,嘴唇蠕动,轻声道:“要是老子,早上去干他们了。”
“要不然说你是愣头么,现在这种时候哪能动手!”一个胖胖的身子躺在他身边,用力挤他,不满道:“楚屠,往那边挪挪,老子弟弟还要个位置呢!”
楚屠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仰头看着六叔的背影,没敢反对,对周宏道:“你往过挪挪,严浩那头猪过来啦,给他腾个圈。”
“噗呲!”
靠在兽皮边的邱婉笑了,旁边的邱平拍了她一下,搂住她,小声道:“别理他们,一排排的,跟死耗子一样躺那儿,咱们睡觉!等哥哥成了仙人,给你找好几个嫂子,每天端茶送水伺候你,你说好不?”
“你那是仆人!”严翰稚嫩的声音轻声道:“我娘骂我爹,总是说,老娘给你端茶送水,洗衣生娃,天天像仆人一样伺候着你,累着你啦!老娘就想要个女儿,咋地?使不上力啦?动啊……”
严翰捏着嗓子,学自己母亲的声音,把大家伙都逗乐了。
忽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一张巨大的皮袄飞进车帐,闷头盖在孩子们身上,就听到,六叔压抑的声音:“老二这王八蛋……都他娘教的什么玩意儿?睡觉!”
皮袄中,就听严翰好奇道:“哥,是不是我说错了啥?”
然后严浩的声音传出:“没有,爹教我们的,要实话实说,实诚人运气坏不了!你说的都是实话,没错!”
仉文憋着笑,眼泪都流出来了,离别的伤情也在这种氛围中,逐渐驱散一些。
睁开眼就看到征程面向他,凤眼完成月牙,呲呲的笑着,见仉文看着她,不好意思的朝他吐吐舌头,然后捂住了嘴,背过身去。
马车飞快的在小路上驰骋,跌宕起伏,仉文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很美的梦,关于仙人,爹娘,爷爷和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白发苍苍的老奶奶。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轻轻推动,睁开眼睛一看,六叔面带微笑的望着他,打趣道:“小文,起床啦。”
仉文察觉到马车已经停下,见八个伙伴都已经收拾好了车帐,把所有兽皮叠的整整齐齐的,在一座坍塌的亭台废墟上,站成一排,废墟后边是茂密的竹林。
八个伙伴正笑看着他,仉文不好意思的挠头,憨笑着跳下马车。
“文哥作天晚上睡觉,流口水啦,是不是梦到自己娶媳妇儿啦?”邱平环臂搂着妹妹,冲他挤眉弄眼道。
仉文脸色猝的就红了,瞪了他一眼,恼道:“对,我是梦到娶媳妇儿啦,娶得就是你妹妹。”
“那敢情好啊,来,叫声舅哥听听。”邱平无赖般的侧耳凑过来,他身边的邱婉此时却满脸羞红,咬着下唇,低垂着头,小手不停的kou弄着兽裙。
仉文羞恼,一脚踹过去,被邱平闪身躲开,一蹦一跳的,冲他扮鬼脸笑道:“哎,打不到你打不到……”
六叔看他那疲赖样,伸手捏住他的后颈肉,直接提溜起来,疼的邱平啊啊大叫。
“你老子多实诚的人啊,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把他丢到邱婉身边,背着手面对他们,指着身后的竹林,一脸严肃:“你们看到了,这是一片竹林,车马过不去,只能走,老子曾经来过,里边凶险异常,野兽猛兽随时可见,很可能还有妖兽!”
听闻此话,仉文和伙伴都收敛起笑容,安静下来。
六叔满意的点头,打量着他们,道:“老子常说,富贵险中求,这片竹林往南就是国都!界壁就在这片竹林里,飘荡不定,所以老子这个罪人,随时可能触碰到!”
“爹!”
征战和征程齐声惊叫,他们都明白,带罪的人若是触碰到界壁,顷刻间就是身死魂销。
六叔笑着摆摆手,止住他们,来回踱步,低着头,沉声道:“老子走上这条路,就没想过活着回去!现在和你们说这些,是让你们有个准备,如果我死了,仉文就是你们的头头,一切都听他的,你们能做到么?”
九个孩子互相看看,都没开口,良久,周宏道:“六叔,既然如此凶险,为什么还要来?我们呆在御兽寨不是一样过得很好么?”
“首先我要让你们明白,御兽寨是十多年前,我大哥刘阿虎建成的,并不是一直都有!其次,呆在御兽寨,没有活路,运气好,活个百年,寿终正寝;运气不好,赶上兽潮,死无全尸。”六叔嗤笑道:“罚罪?说得好听,二十年,三十年,全他娘是假的!就算额头的罪字消失,我们也必须穿过这片竹林,九死一生才能进入国都。”
六叔嘿嘿笑起来,看着九个满脸震惊的孩子,继续道:“老子就是拿这条命,给你们寻找界壁,如果看到老子诡异的死了,说明老子身边就是界壁!你们也别为老子哭丧,耽误时机。要明白,界壁一闪即逝,别浪费了老子的一番苦心。”
说着在身上摸索出纳福袋,从里边取出九面金光闪闪的牌子,随手丢到九个孩童面前,道:“拿着这东西,到了里边,也别四处乱走,把这些牌子放到额头,很快就会有人过去接应你们。”
仉文伸手从地上捡起金牌,这是一块无字金牌,正好一掌大小,放出感应,一丝丝的清凉之气,顺着感应线进入仉文身体,淡淡的金光若隐如现,包裹住他的手掌,金光蔓延,顺着手臂,最后包住他的身体,让他好像穿上了一件金色纱衣。
其他八个孩童愣愣的看着他,集体失声。
六叔眯着眼睛,点点头,低声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老大把他的修仙之法,传授给了小文,这样看来,进入国都的希望又能增加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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