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念欣没想到,儿子的出院居然因为一起他人的交通意外变成了住院。
核磁共振检查后,医院给了诊断结果:夏明宇并非撞晕,只是惊吓过度导致的昏厥。碰撞除了额头起了大包,并没引起脑部的器质性损伤或颅内出血。最后出院的时间向后延至八月1八日,而身体康复调整为应激性精神障碍的心理治疗。
接连的意外打击,让张念欣越加憔悴,那种无助感再次像他袭来。她想夏天明,可是拿起手机,她又迟疑了。看着沉睡中的夏明宇,张念欣最终放弃了联系丈夫的想法。
接下来的几日,夏明宇在心理医生的治疗下,慢慢减少了对车祸的恐惧,同时医生也否定了他目前开车的可能性。对此,夏明宇很是不爽,但也没办法,另外他的驾照还暂扣在临海市潞城交警支队。
八月17号,阴历七月十五是中元节也叫鬼节,是天地阴阳交替的节点,阳气盛极而衰,阴气显现。
这天,夏天明和李律师来潞城交警队处理儿子的交通事故,办完事,他便一个人带着从上海买的特产赶到医院。
到医院时,夏明宇还在午觉中,夏天明放下特产,便拉着妻子张念欣出了病房。
“念欣,明宇现在怎么样?”
“好多了,回忆车祸时,没再那么焦躁害怕了。”
“那就好,我今天去了交警队,明宇交通肇事的案件撤销了,这是他的驾照,”夏天明从西装口袋掏出儿子的驾照,“等他状态稳定了,再交给他。”
张念欣有些意外,“这么好?秦家的人没有告?”
“没有,秦浩天去世那天,交警带我去见了他们。我还以为会有一场责骂,谁知他们出奇的冷静,既没有要赔偿,也没和我多说什么。”
夏天明顿了下,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检察机关却没放弃案子,他们准备以危险驾驶罪起诉明宇——”
“啊!”张念欣惊呼一声。
“没事,我都办妥了,案子已经彻底了解了,”夏天明抬手看表,继续说道,“本来还想亲口对明宇说的,算了,谁说都一样。”
夏天明走近张念欣,吻了她的额头,又用力抱了抱。
“念欣,我还有事要处理,儿子就交给你了,辛苦了,老婆!”
“没事,天明。你去忙吧,注意安全。”
夏天明点头,转身便走,却被张念欣一把拉住,只听她说:“天明,等下,拿样东西给你。”
十几秒后,张念欣从病房出来,手里多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夏天明看到盒子上打的彩结,猜到那是礼物,一向严肃的他居然红了脸。
“给你的礼物!”
夏天明接过盒子后说道:“七夕节我也买了礼物,不过放在公司,忘记带了,对不起,念欣。”
张念欣像个姑娘一样,撅了撅嘴说道:“我才没买你的,这也不是七夕节的礼物。”
“谁的?”
“明宇&b1建军节送给你的!”
夏天明扬起眉毛,瞪大眼睛看着手里的盒子,显得非常意外。很快笑容就在他脸上炸开了。
“哈哈哈,因祸得福,因祸得福!没想到他原谅我了。”
夏天明拿着礼盒,再次抱紧了妻子,深情地带着一丝喜极而泣地哭腔说道:“谢谢你,亲爱的,我有你们太开心了,太开心了!”
张念欣也被丈夫的情绪感染,湿了眼眶,但同时她的心也揪了起来:这个善意的谎言究竟能维持多久,又或者这究竟算不算谎言?那个给父亲买领带的夏明宇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送走丈夫,张念欣抹干眼泪回到病房。没多久,夏明宇就醒了。
“妈,刚才有谁来过?”夏明宇注意到放在柜子上的上海特产。
“呃——”张念欣迟疑了,没往下说,她不想再刺激夏明宇的神经。
想到夏天明拎着礼品袋偷偷摸摸进来的样子,夏明宇冷哼一声,带着嘲讽的口吻说道:
“哦,他还真会挑时间,没脸见我是吧!”
“明宇,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爸,他是过来送——”
张念欣话没说完,夏明宇抢过话:“送什么?送特产?”,他拿起礼品袋,随手一扬,谁知纸袋里的东西飞了出来,砸在床尾的铁杆上,又落在了地面。
包装好的七八个上海高桥松饼随即在地上滚动起来,松脆的外皮落的满地都是。
张念欣心如飞起又砸碎的松饼,她怔怔地站在沙发前一语不发。夏明宇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看了一眼沉默的母亲,心里不禁有点自责,但又不知如何开口。一时间,病房内的气氛变得尴尬。
“咚咚咚”
病房的门响了,有人推门而入,是上次的李护士。李护士见屋内的景况也是一愣,但很快就巧妙化解了房内尴尬紧张的气氛。
“啊呀,打翻了东西呀,不要紧,我叫清洁阿姨来收拾。夏先生,你快去张医生那报到,已经超过预约时间了。”
夏明宇看下挂钟,的确已经过了他去做心理咨询的时间,“妈我去张医生那了。”,听到母亲“嗯”了一声,他即刻拿着手机走出病房。
直到晚上张念欣回酒店,母子间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情绪。尤其是夏明宇,他不但觉得压抑,更多的是自责和焦虑。
他自责,下午他做的的确过份,至少不应该在母亲面前那样。道歉的话,他在晚饭时说了,但似乎,母亲没有原谅意思。这是夏明宇出生以来的第一次,他为此深感焦虑。
“如果不是他,我和妈妈也不会变成这样,都是他的错!”夏明宇再次把所有矛头指向夏天明。
“不行,长痛不如短痛,我要和他摊牌,我要他当着妈妈的面承认做过的那些肮脏的事情!”
夏明宇很快就想好了拿照片去质问夏天明的计划,带着一丝解脱,夏明宇洗澡上床,他本想看场电影,但突如其来的倦意让他还没放好手机就昏睡过去。
许久。
秦浩天睁开眼,周围很黑,还好外面的月亮出奇的亮,很快他就确认自己还在那间豪华病房里。
“嗯,我原来没死。”想起在卫生间的抽搐秦浩天禁打了寒颤:那是痛苦的经历,也是死亡过程的体验,
“她怎么不在?”秦浩天有些意外。
不久,胸腔的浊气让他压抑,他起身走去阳台呼吸新鲜空气。
月光皎洁,今晚楼下的人似乎格外少,也好,医院终究是人最不愿来的地方,来这里的人越少越好。
他抬头望向明月,即刻凝固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很快疯了似的跑进病房,打开灯在柜子上搜寻起来。
“手机呢!手机呢!她拿走了!?”秦浩天转身开门向护士站冲去。
看到惊慌失措的秦浩天,护士站里的护士们又紧张起来,秦浩天还没到,几人就议论起来。
“又怎么了?今天是鬼节可不要吓我!”
“别乱说,不会又失忆了吧?”
“李姐,你不是刚去了他病房吗?”
李护士回头“嘘”了下,然后笑脸迎向秦浩天。
“夏先生,你醒了?”
“嗯,护士,我想问下,今天几号?”
“八月17号。”
“是不是阴历的十五?”
“对啊,今天是鬼节,”李护士意识到说话不妥,急忙道歉,“对不起,是中元节。”
“真的是十五,那岂不是我——”
李护士顿时紧张起来,急忙问道:“夏先生,你是不是又失忆了?”
秦浩天愣了下,心里暗问:又失忆?他原本以为现在很是他昏迷那天,看到圆月之后才意识到里他昏迷那天已经过去半个月。
他刚想询问这15天内的情况,却发现护士站的护士都用诡异的目光看着他,便立刻改了主意。
“你叫?”
“夏先生,我姓李。”
“李护士,方便吗,我想请到我房间,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李护士也愣了下,“可以”,她拿上记录表就跟秦浩天走了,剩下的护士又声议论卡丽。
一入病房,秦浩天便让李护士坐在沙发上,而他搬了靠椅坐过来。
“李姐,现在开始,我不把你当护士,你也不要当我是病人。今晚的事你能不能帮我保守秘密?”
“保守秘密?”
“你答应不把我们俩的交谈说出去,也不记录在表,我才能和你说下去!”
李护士看夏天明脸上严肃认真的表情不像开玩笑,便回道:“好!”
“李姐,八月号晚上,我是不是抽搐晕倒在卫生间?”
“是!”
“那之后呢?”
“晚上你像疯了一样跑过来,”李护士看一眼秦浩天,“就像今天一样,不过又很不一样!”
“不一样?你说说看!”秦浩天很吃惊。
“态度”
两人一问一答,说了近半个时,李护士出门时,秦浩天再次很认真地问:
“李姐,刚才的谈话——”
“什么谈话?我就过来检查一下安全,顺便和你说下明天出院后应该注意的细节!”
说完,两人会心一笑。
秦浩天已经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副躯壳,不是他一个人在用,原本的主人——夏明宇也再用,而对方还没意识到他的存在,只是以为失忆。但有一点他还不能完全确定:是不是每半个月就轮换一次。关于这点,他只能等15天后再见分晓。
秦浩天在床上想了很久,对于明天和张念欣的见面,他忽然格外期盼。等待让他觉得这夜格外漫长,直到下半夜他才沉沉睡去,醒来,发现已经9点有多,而张念欣正坐在沙发上怔怔地发呆。
“妈!”秦浩天柔声叫道。
张念欣浑身激颤,她一下就听出那是另一个夏明宇的声音。她向秦浩天看去,从对方的眼神里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张念欣落下眼泪,身体也颤抖起来。她激动又压抑,像她的泪:左边甜蜜,右边苦涩。
“妈,你怎么了?”
秦浩天来到沙发处,轻轻摩挲着张念欣的后背。
“妈没事。你,又回来了!”张念欣捧着秦浩天的脸,抚摸着。
秦浩天知道张念欣的意思,他想化解对方的苦楚。昨晚他从李护士那了知道到:昨天夏天明来后不久,夏明宇似乎和张念欣发生了冲突。
“妈,我是夏明宇,昨天的也是夏明宇,我们都是你的儿子。你现在有两个儿子了,应该高兴。误会会解除的,我保证!”
张念欣没想到儿子会这么说,心里越加激动,眼泪溃退般涌了出来。她死死抱紧秦浩天,生怕对方会再次消失。
秦浩天也不能肯定他是否已经化解了张念欣的心结,但他清楚,夏家父子的矛盾必须由他们父子自己解决,他只能创造条件加速这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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