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衫女子又道:“你觉得那周云泽待那王逸的态度如何?”
陈郁顿了下,回道:“瞧着很友善,他们应该是朋友。”
白衫女子道声好,旋即朝陈郁一指,口中又开始发出那种让人听不懂的奇怪的话,陈郁只觉身心有种奇异的舒缓,正神思飘荡间脑中却突然清晰地听到一个急促的声音,“快晕倒!”她心中一咯噔,顷刻便身子软软地一歪,依言晕倒在床上。
白衫女子转过身,带着丝疲惫吩咐道:“好了,事不宜迟,赶紧着人送她们回去吧,免得生事。”
碧衣女子闻言顿时犹疑道:“这……她已经瞧见了咱们这里,回去若是乱说怎么办?”
未及白衫女子开口,红衣女子立即劈头训斥道:“混账东西!你敢质疑兰姐的法力?还不快滚去做事!”
碧衣女子立即乖觉低头出去,很快带了三个壮实男子进来,指挥着他们一人一个将晕倒在床的陈郁主仆三人负在肩上,一行人正要离开,白衣女子却突然拦住其中一人道:“慢着!”
那人忙停下脚步。
他肩上负着的是碧苔。
碧苔自坠落下来晕倒后压根就没醒过来。白衣女子似不放心,伸手在碧苔鼻翼下探了探,接着也指着碧苔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这才挥挥手,示意那人离开。
红衣女子望着那人背上的碧苔,一脸的心有余悸,“还是兰姐思虑周祥。我几乎都忘记这丫头了,万一她是假意晕倒,以后咱们这里可就不再安全了!”
白衫女子并未接她的话,而是仰视上方道:“立即着人将这间屋从上到下封死,还有,务必将林府的那间屋恢复得和之前一模一样,不得让人瞧出任何端倪!”
红衣女子面容一凛,随即应是。
白衫女子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陈郁被人提着手臂随意负在肩上,身子如破娃娃一般一颠一颠的,只觉得胸闷无比浑身难受,但她此刻为着安全之故只能竭力隐忍着装死,否则一旦被人发觉她并没有真的晕倒,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地宫到底是属于谁的势力?这有意救她的白衫女子又是何人?陈郁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在一片疑窦中,她突然感觉背负自己的那人身子晃荡了一下,像是踩上了一条不太稳当的船只,随即听到一阵轻微的类似齿轮磨合的声音。
不久,陈郁又感觉到那人又从“船只”上一跃而下,随后将她随手朝地上一扔,一阵爆裂般的痛楚从她的胸口快速扩散开来!她很想像从前一般伸出手来快速给自己点穴止痛,然而此时哪里能够随意动弹?也就是这片刻犹疑的工夫,剧烈的痛感让她再也经受不住,竟真的晕了过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影影绰绰围了一堆人:周氏、景云、紫溪、碧苔……众人见她醒了,纷纷露出惊喜庆幸的神情。
陈郁环视四周,一眼瞧见屋里两只高大的书橱,不禁一震,下意识看向自己身下的床,只见床还是那张床,身上盖着的薄被褥还是那条倩碧色的,丝毫不差,她一时竟有些茫然了,以为自己刚刚是做了个梦,口中道:“这是在哪儿?”
“你这孩子是睡糊涂了?这不是你之前睡的那屋吗?”周氏的话似乎更确定了陈郁刚才是在做梦,她握着陈郁的手对众人笑道:“旁人遭遇地震都被吓得三魂掉了七魄,这孩子倒是从容,竟妥妥地躺在床上睡了一觉!害我白担心一番!”
地震!
陈郁顿时回过神来,忙问道:“外面的人都不要紧吧?外公呢?”
“放心吧,大家都没事,你外公更是好好的,他老人家定下的计策何曾出过什么岔子?”周氏拍拍她的手,说道:“眼下还不晓得旁的情况,不过咱们林府只是被震塌了一间马棚,刚刚你外公和景枫以及周公子他们都已经来瞧过了,见你睡着了就没打扰你。你外公说了,咱们先暂且住这里,等天明了再回自个儿的屋里去。”
陈郁见她面带疲倦,明白她从到这里后一刻都未歇下,心中不免感动,劝道:“舅妈,我这里没事了,您快回去歇着吧。”
“那好,”周氏站起身,对众人道:“都歇着去吧!”
众人离开后,屋里顿时回复了宁静。陈郁的眼神从墙壁上被震裂出的蛛纹到两只书橱中央,那里平平整整的——她们三人明明是从那里掉下去的呀,怎么会?
陈郁掀开被褥,起身走到那三角地带,蹲下身心地伸出手在地面敲了敲,石质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显然里面是坚实的。她顿时微微变色,莫非她刚刚真的只是做了一个梦?可记忆也忒清晰了些,她心里竟隐隐生出一丝惧怕来,莫非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
两个丫鬟见她动作古怪,不禁匆匆对视一眼,齐齐问道:“姐您怎么了?”
陈郁低头凝望着地面,突然吩咐道:“取油灯过来!”
紫溪忙取了油灯过来,陈郁借着灯光细细一瞧,果然发现了端倪,地面虽然平整依旧,却有着细微的缝隙痕迹,只是旁人一瞧皆会以为是地震所致,谁也不会朝深处去想。
陈郁心下稍定,她站起身来,又走到床侧,弯下腰掀开地毯,探身进去。
紫溪忙不迭边执灯边弯腰,忍不住道:“姐,您是不是丢了什么?您别着急,说出来奴婢们替您找。”
陈郁懒得回话,只是趴在床底伸手道:“把油灯给我!”
紫溪忙将油灯递给她。
如果说刚刚书橱那儿的痕迹还不能太确定,那么地毯下那个近乎椭圆形的痕迹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陈郁长舒一口气,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做了个梦。
这屋底下,确确实实有一个地宫!
至于为何这里会很快回复原样,定然是下面的人做了什么,能如此快捷地完成这一工程,可见地宫里面的势力不。此番经历,让陈郁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如今是何等的渺,稍有不慎就会丧命,如果不是因为帝师府,如果不是因为白衫女子,她铁定已经是个死人了!
不信,她得变得强大起来——陈郁伸手按住自己戴着的那枚戒指,觉得自己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强烈地期望自己就是隗氏圣女,是范行周所说的那个精神力强大的人!
紫溪在床侧焦急道:“姐,找到什么没有?”
碧苔也道:“是啊姐,您到底在找什么呢?告诉奴婢们吧!”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瞧瞧,看看安全不安全”陈郁从床底爬出来,将油灯交给紫溪,重新爬上床,半倚床头,将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这一按,她顿时一怔,随即心头掠过一阵狂喜!她终于明白为何刚刚周氏她们以为她是睡过去而非晕过去了,她的脉息虽然还是微弱,但比起之前,已经是强健有力多了,也平稳多了!
她心中惊诧不已,隐隐明白应是那个白衫女子的缘故,那女子是何人?为何要帮她?
陈郁心中藏着一万个疑问,此刻她非常想见范行周,她觉得只要见到范行周,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丫鬟们见她始终张着眼睛沉默不语,忍不住纷纷关切问道:“姐,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喝些水?”
陈郁有些不耐道:“我没事,你们俩个别再啰嗦了!”话音刚落又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忙问道:“你们怎样?”
碧苔不好意思道:“我们俩个居然也在地震时睡着了,还是夫人着人敲门我们才醒的。”
紫溪笑道:“是啊,奴婢也不晓得怎会如此嗜睡,一定是这屋里有瞌睡虫。”
陈郁明白她们俩个是完全没有此前的记忆,也就不再追问了,起身道:“我睡不着,想去外面看看,你们陪我出去走走。”
就这样,两个丫鬟陪着陈郁走出屋。
外屋里的大通铺上,几个仆妇或躺或坐着,大多数人进入了梦乡,有两个仆妇在收拾包裹,见到陈郁忙起身施礼,陈郁朝她们摆摆手,示意别出声,主仆三人悄然朝石门走去。
书房里火烛高燃,影沉沉的书架旁正站立着两个人影,他们一人捧着一本书,正低头读着。
正是王逸和周云泽二人。
听见脚步声,二人齐齐回转头来,见是陈郁,王逸眼里闪出奇异的光彩,唇角也露出笑意来。
周云泽迎上前道:“郁儿你醒了?这是要去哪儿?”
紫溪回道:“姐说有些闷,又不放心老太爷,想出去瞧瞧。”
“先生无事,刚刚歇下了,”王逸上前,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对紫溪她们说道:“所幸雨已停歇,我陪陈姐出去走走吧,你们两个在这里候着。”
紫溪一愣,刚要回绝,陈郁却笑道:“也好,你们先进屋歇着去吧。”
“这……”碧苔瞧一眼漆黑的夜,忙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周云泽,周云泽朝王逸看一眼,见他眼里一道寒光闪过,明白只能如此,便安慰两位丫鬟道:“别担心,我会陪着郁儿的。”
两个丫鬟这才松口气,紫溪环视书房,望着满眼的书画忍不住咽了口水道:“我就在这里候着姐。”
碧苔岂会不明白她的心思,不甘示弱道:“我也在这里候着姐!”
陈郁笑笑,起身朝外走去。王逸放下手中书,跟上前去,周云泽想了想,也放下书,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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