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郁话音刚落,外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哐当”声,似是什么掉落下来,紧接着便是长安受惊“哇哇”啼哭声。
这下也无需紫溪去唤了,外屋的动静顿时就大了起来,纷乱中清晰地夹杂着周氏威严的声音,“大家别慌!耐心待着别乱动!老太爷说了,这屋不会有事的!”
原本趴着的碧苔也在一瞬间坐起身来,快速揉揉眼,惊惶四顾。
墙壁上的油灯晃荡得越发厉害了,摇摇欲坠。
紫溪紧张地看向陈郁,“姐,咱们——”
花未说完,屋外电闪雷鸣,像是巨神的利刃接二连三震怒劈下,屋里人虽看不到闪电,但震耳欲聋的霹雳声已将众人惊得变色。
紫溪瞬间站在陈郁身侧,碧苔也惊得站起身来,陈郁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敏捷跃起身,一手扯住一个丫鬟的手臂朝书橱中间的三角区飞奔而去,刚奔到那儿,墙壁上的火油灯再也承受不住一般,“啪嗒”一声坠落地上,却仍旧奇异地站立着,因此屋内火光依旧,墙壁迅速开裂处若干个缝隙却藕断丝连般坚韧不散,地下也露出丝丝裂纹。
紫溪和碧苔二人几乎是齐齐扑声上前,将陈郁护在怀中。
屋外传来阵阵惊惶叫声,显然那里也有异状发生,周氏不住地大声喝止要众人镇定,陈郁想不到一个深宅妇人危急之时竟能如此冷静,忍不住生出些敬佩之意,她伸手按住自己跳得有些快的胸口,想着外公此时不知如何,又想着范行周——这震感如此剧烈,范行周在外边不要出事才好!
门外突然响起周氏急促关切的声音,“郁儿!郁儿你怎么样?”
陈郁忙抬首扬声道:“我没事!舅妈放心!外公怎样?旁的人呢?让大家先别随意走动,等余震过去再说!”
“好好好!你没事就好!外头大家都没事!你外公和景枫等人夜里就住在凉亭里,想来也是无事,”周氏高声道:“大家先别动,心还会有震动!”
陈郁听说众人无事,心中稍定。
突然碧苔指着前面浑身颤抖道:“姐!地上,床……床!”
陈郁定睛一瞧,只见自己刚刚躺着的那张床铺连着底下的地毯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奇怪地朝地底塌陷下去,很快就看不见了,仿佛它们从未在这个房间存在过。
原先放置床的地方变成了一个黑黢黢的深洞。
随着一声低沉遥远的闷哼,大地像是吃饱了的饕餮,暂时归于平静。
紫溪和碧苔齐齐瘫倒在地,二人牙齿皆打着颤,陈郁也变了色,牙齿下意识紧紧咬住了下嘴唇。若不是她刚刚下了决断,她们主仆三个此刻就要和那张床一道神秘消失了。
陈郁望着不远处的洞口,强作镇定弯下身子,预备在两个丫鬟中间坐下来,手无意中碰到了身后的一块墙壁,她们三人所在的地面陡然一沉,还未回过神来,三人便齐齐以一种高空坠落之势径自朝下而去!
碧苔一声不吭,瞬间就吓晕了过去。
紫溪情急之中伸手搂住陈郁的腰身,将她紧紧护在了自己怀中,闭着眼心道即便是坠下去死了,也绝不能让姐磕着碰着。
陈郁不防突然有此变故,心中哀叹一声我命休矣,黑暗中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是紧闭着眼下意识回抱住紫溪,以一种哀绝之势来迎接即将到来的粉身碎骨!
不过就是片刻之间,三人的身子便坠落到一个软绵绵的物事上,皆朝上弹了又弹!陈郁和紫溪不由自主都撒开了手。
紫溪生怕陈郁受伤,眼睛都顾不得睁开,连声急切道:“姐!姐你怎么样?!”
“我没事,”陈郁惊魂普定地睁开眼睛,及至看清眼前的一切时顿时一震,三人竟然落到了一张铺着锦被的大床上!床侧墙壁上两根巨烛高燃着,将这里照得如白昼一般明亮,因此床所在房间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楚:四处金碧辉煌富丽堂皇,房里两根巨大的柱子上盘着的龙,像是随时要腾空而去一般!
陈郁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以为自己是从魏朝进入了另一个幻境里,只是屋顶露出的一大一两个洞在清晰地提醒她,她们主仆三人就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紫溪此时也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四周,奇怪道:“姐,我们是不是死了?还是在做梦?”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嗤笑,随即进来三个穿着华丽宫装的年轻女子,为首穿红衣的一个尤其美艳,恍若聊斋中的妖孽,陈郁一时竟有些紧张。
三个年轻女子直接走到床头,像是看什么稀罕物事一般瞧着陈郁主仆三人。一个碧衣女子还伸手在晕倒的碧苔脸上捏了捏,见碧苔毫无动静便露出鄙夷之色道:“我当帝师府都什么人呢,竟如此胆!”
话音一出,陈郁明白眼前是正常人类,心中稍安,她想从床上下来,却发现自己此刻腿脚僵硬完全不能动弹,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压制,她顿时又惊又怒,不禁伸手用力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腿部,冷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在林府底下挖地道造地宫?!”
红衣女子先是一愣,随后对陈郁细细一瞧,邪魅一笑道:“呀!想来这位便是帝师的外孙女陈郁姐了!果然帝师老爷子调教得好,一眼便能瞧出个中端倪。”
碧衣女子脸上露出狠厉之色,对红衣女子道:“姐姐,少和她们废话,直接杀了她们再将尸首送上去,权当是地震所致,岂不轻松!”
红衣女子呵斥道:“就知道打打杀杀,以后就算咱们的人坐了江上,要都像你这般,又如何能守得住?”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碧衣女子却早已低下头去,不敢再说什么。
红衣女子对陈郁笑道:“陈姐放心,帝师是咱们敬重的人,他的亲人就是咱们的亲人,你不会有事的,还有,”她环视了一下屋内,伸手指着四壁道:“陈姐,咱们这个地宫数千年前就有了,可不是偷偷在林府下面建造的,即便你身下的这张檀木床个,少说也有五百年历史了,你可不能冤枉咱们。”
陈郁定定神道:“你们是什么人?我外公知道你们的存在吗?”
“这个嘛——保密,咱们还是先来想办法早点送你们上去吧,”红衣笑道。她似乎很爱笑,似乎那个笑容一直吸附在她脸上,像眉毛鼻子一样的存在。
陈郁正疑惑红衣女子如此好心,不想却听她对身侧粉衣女子吩咐道:“去请兰姐过来。”
粉衣女子出去后,很快就带了一名面带白纱的白衫女子进来,女子身材颇高,脸上蒙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看不清楚。
红衣女子朝白衫女子略略一施礼,“兰姐,这是帝师府上的人,刚刚意外从上面掉了下来,为免除不必要的麻烦,还请兰姐出手一番,待会儿就送她们上去。”
白衫女子点点头,款款走到床头,隔着面纱望着陈郁主仆。紫溪下意识伸手护住陈郁,戒备地望着白衫女子,“你想干嘛?”
白衫女子伸手一指紫溪,口中念出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紫溪瞬间就身子一软歪倒在陈郁身侧。陈郁一愣,猛然想到隗氏一族就有让人晕倒并失忆的能力,心道莫非这里就是隗氏的大本营?虽然那个静梵说自己是隗氏的圣女,但并非所有隗氏人都明白这一点,她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便抬眼朝白衫女子望去。
白衫女子见她如此镇定倒有些意外,及至望着陈郁的眼睛时,她陡然觉得这女孩子身上有股令她愉悦的力量,心中讶异又震惊,甚至还有三分怒气,扭头道:“着人将她的眼睛蒙起来!”
红衣女子似乎有些诧异,“兰姐不对她施法吗?”
白衫女子淡淡道:“等一下,我还有话要问她。”
红衣女子对粉衣女子使了个眼色,粉衣女子很快取来两块黑巾,一块长巾捆扎住陈郁的双手,一块则蒙住她的眼睛。
陈郁知道势单力薄无力抗争,只得任由她们所为,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很快她听到白衫女子口中念出什么,以为自己不久也会像紫溪一样晕倒,只是她脑中始终一片澄明,自己也觉奇异,正考虑着要不要晕倒做个样子,不想那白衣女子却突然道:“陈姑娘你听着,我们之间的对话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接下来我问你话,你只需照实说就是了,切切不要露出破绽。”
陈郁浑身一震,脑袋朝白衣女子的方向扭去,却因蒙着黑巾什么都看不到,那模样倒似中了邪一般。
红衣女子见状顿时笑道:“瞧着这丫头的模样就知道了,兰姐的法力如今精进许多!”
白衫女子并未回她话,直接问陈郁道:“听说帝师府近期来了几个年轻人,其中有一个叫王逸,陈姑娘是否清楚他的身份?”
陈郁木木道:“不清楚,只知道另一个叫周云泽,是宰相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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