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胜利的一方，萤灯是不会记恨这几个人企图拦路抢劫的。但显然，这二位没过去这个坎，一看见她脸色就变了，接着便开始传音唤人来支援。
“等等。”萤灯道，“我们换个地方。”
“东家莫去。”掌柜的小声与她道，“这些是玉明殿的人，最是喜欢以多欺少恃强凌弱。”
她也不想去啊。
萤灯咽了口唾沫。
但若不换个地方，她这铺子就毁了。
硬着头皮往外走，萤灯带着功德挑了处高高的城墙。
对面的支援很快就来了，人不多，就七八个，但扫眼一瞧，好几个都是上神。
萤灯勉强拉开了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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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山城晚霞漫天，因着此处能找回记忆，许多历了劫亦或是刚升仙的人都在进出，人群拥挤。
酆玄垂眼站在城门口，一动也不动。
过路的神仙有将他认出来了的，忍不住小声道：“这位怎么也在这儿？”
“几日前就来了，似乎在等人，等得久了就自己先进去了一趟，这不，刚刚才出来。”
“他这是看见什么回忆了，脸色这么难看。”
“谁知道呢。”
悉悉索索的议论声走远，酆玄仍旧没回过神。
星回剑立在他身侧嗡了两声，剑身光亮，一如往昔。
他缓缓侧头，指尖碰了碰剑柄：“你说，这次我能成功吗？”
星回剑嗡了一声，剑柄艰难地往下，作点头状。
酆玄抿唇，而后伸手，解开了手腕上的双芥绳，想感知萤灯的方向。
谁料绳子一解，居然有痛感传来。
酆玄眼神骤变，抓起星回就朝昏黄城的方向赶。
远远看过去，萤灯正站在城楼上，脚下踩着阵，手里捏着诀，周身灰黑的仙气暴涨汹涌，涌了一阵之后，后来的仙气就重新变得纯白。
她的面前倒着七八个神仙，其中三个上神，三个上仙，还有两个尊者。
“服不服？”她咬着牙问。
对面的人有气无力地道：“你这剑能挡那么多攻击，你胜之不武。”
“胜就是胜，我都没嫌你们群殴，你们话还挺多。”她撇嘴，“滚，不许再来我店里闹事。”
众神仙沉默片刻，还是灰溜溜地捏诀走了。
萤灯执着功德剑挺立在城墙之上，冷眉霜目，一言不发，很有高手典范。
但下一瞬，她就因伤势太重半跪了下去。
眼前正发昏，突然有人捏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抱扶了起来。
“多谢……”抬眼看清来人的面容，萤灯剩下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她挣开他的手后退几步，挂起营业微笑：“上神，好巧。”
“巧？”他愠怒地道，“谁说的会去落山城找我？”
“有事耽误了。”她呵呵笑着垂下眼眸。
酆玄看着她身上的伤，皱眉想替她疗愈。
萤灯又后退了两步：“那个，我还有事，您要不先去忙吧？”
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酆玄沉默片刻，再看她的目光就了然了：“你去了晡时城。”
不是疑问，是叙述。
萤灯索性也就蹲在墙头下跟他坦白：“去了，你们做的事我也都看见了。我觉得吧，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拦着你们，你们也别强迫我接受，可好？”
酆玄也在她对面的墙头边蹲下：“我从未想过强迫你接受。”
“很好，但你骗了我。”萤灯抿唇，“分明说过这次你值得我相信，但你还是骗了我。”
“抱歉。”他垂眼。
萤灯努力了好几下，还是没能吐出那句没关系。
她挂着笑意耷拉着脑袋道：“就这样吧，我总归只是求一个保命，今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好。”酆玄应下了。
应得还挺快。
鼻尖有点发酸，萤灯伸手捂住自己的伤口，一瘸一拐地往城楼下走。
背后有脚步声跟了上来。
萤灯只当他也要下城楼，继续走没管。
结果这脚步声跟着她走街串巷，一直走到了面具铺门口。
萤灯实在没忍住，转身怒吼：“说好井水不犯河水，你听不懂文呐，你aer，n’打扰我aer！”
身后这人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抱歉，我不太明白。”
有昏黄城的情绪加持，萤灯当即就气炸了，抄起旁边的面具就往他身上砸：“杀人狂！战争犯！骗子！魔鬼！你爱死就死，老娘再也不会信你，一个标点符号都信不了！”
面具七零八落地砸下来，酆玄倒还镇定，只抬眼看着她，躲也不躲。
“我没有伤晡时城里的普通仙众。”他道，“一个也没误伤。”
萤灯一愣，火气仍旧高涨：“是吗，那我可得感谢您良心发现。”
“我没有良心。”酆玄平静地道，“做这些事，只是因为怕你不高兴，我想让你心里有我，所以装温柔体贴，装仁德善良。”
“……”太坦诚了，给她整不会了。
萤灯愕然地看着他。
“到现在我也不觉得一袖子挥下去误伤几个人是什么需要赎罪的大事。”他恹恹地道，“但我知道你不喜欢。”
她不喜欢，他就不做。
“包括山芙。”他道，“她也不想在你面前露出凶狠的一面，怕你觉得她无可救药。”
“还有宴清，感情这东西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割舍的，她也是怕伤你的心，才一直撑着没有去见岁华。”
“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你若是在，我们就会以好人的姿态活着。”
“你觉得这是欺骗，我觉得这是喜欢。”
拿起掉落在身上的面具挡住自己的脸，酆玄闷声道：“我喜欢你好久好久了。”
最后这句话轻轻地落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像一声长久的叹息。
萤灯指尖颤了颤，震惊地后退了一步。
看热闹的掌柜揣着手道：“从前只知昏黄城能放大喜怒哀乐，倒不知也能给人勇气。”
这么直白的话，哪是酆玄上神这种性子能说出来的。
不过，说都说了，说完这上神怎么还转身走了，留东家一个人杵在原地，半晌也没回过神。
井水原地不动，河水哗啦啦地往前流。
一天结束，萤灯拖着受伤的身体回到了城主府，刚一进门，就见桌上摆着一颗生骨回灵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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