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下午,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迫使马子元滞留在乡间,到了晚上十点钟才回来。家中冷冰冰的,毫无热气,东东,苏木和苏德还是没有回来,涵子,笨笨和他们的爷爷奶奶都已熟睡;到自己的屋里看看,宽大的炕空空如也,不见梦影的痕迹。
“你妈妈呢?”马子元回到上房,摇醒笨笨,轻声问道。
“收拾了摊子,出去了,吃饭时找不到,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笨笨被摇醒,愣怔了一下,揉揉眼睛,不耐烦地说。
马子元明白梦影去哪里了,没有再问笨笨,强压着无名怒火,耐心等待,直到夜间十二点了,还不见回来,他再也按奈不住性子,起床出门,走到丁非的门前,忽又想丁非并不简单,他的直觉告诉他,丁非肯定是土匪,冒然进去的话,他自己要吃亏的。马子元思忖了半晌,回到家中,顺手拿了一把板斧,当做防身武器,又出来快步向杜家河走去——他去叫马有明,想跟他好好商量商量。
马有明家现在没有院墙,就只有三间茅草房,三口人住在一起。马子元敲了敲门,又叫了几声,马有明很快开了门。马子元把自己的猜测和街坊邻居的议论以及梦影的异常举动告诉了马有明夫妇。
“走!把那个什么丁非打成稀巴烂!”马有明生性粗鲁,行事莽撞,叛乱平息后,脾气变大了,此时一听马子元的叙述,又怀疑丁非是土匪,立刻暴跳如雷,要求马子元跟他立马找丁非,不必商议。
马有明的妻子坚决反对,她说先查个究竟,把事情弄清楚,再跟梦影好好谈谈,看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再作打算,如若不行,好合好散,离婚分居算了,千万不能打架。马子元点了点头,而马有明头也不回的先走了。其实马有明的妻子语有双关,马子元没有听懂而已。
马有明和马子元一口气跑到西关,悄然走到丁非的杂货铺门前。两人先歇歇气。整个西关街沉睡在朦胧的月光中,显得凄凉难耐。
“掌柜的,开开门,我买一个铁锅!”马有明装作声音老成沙哑地叫道。
“不开!明天再来,——半夜三更买什么锅。”丁非厉声答道,声音中包含着很不耐烦。
“掌柜的,我是常客,锅破了,没处做饭,——早晨要吃饭啊!”马有明变了声音哀求道。
“回去!不买!再敲门喊叫,我砍了你的脑袋!”丁非的回答更加严厉了,听得出丁非已经气急败坏。
马有明和马子元想办法开门,但是无处下手;看看整个铺面,无处翻墙。马子元把耳朵贴在木门的缝隙,听听里面到底有没有动静。从门缝里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微弱的呻吟声。马子元自己觉得头轰的一声,像是爆炸了,头脑发烧,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完全失去了理智!马子元手起一斧,将木门砍开了,提着斧头几步跨进去,见梦影和丁非一丝不挂,正在恩爱,就抢上前一板斧,恰好砍在梦影的耳门上,耳朵几乎掉下来,顿时血流如注。丁非见马子元来势迅猛,后面还跟着一个彪形大汉,知来者不善,双拳敌不过四手,便虚晃一招,来了个金蝉脱壳,拿起衣裤从窗子跃进后院,翻墙逃走了。马有明追到后院,不见丁非,只有树梢在朦胧的月光下摇晃,马有明知道丁非跑了,没有再寻找。马有明回到铺子里,见马子元呆站着,梦影赤身坐在炕上,已被吓呆,耷拉的耳朵滴着血。
“唉!这是干什么?该打的人没有打着,却打了自己人。”马有明边说边夺下马子元的板斧,扔到地下,让他赶快回家,叫梦影赶快穿了衣服,马有明抱着梦影迅速跑到王氏中药房,叫开门,把梦影的耳朵包扎了,仍旧抱回家中,本想不让任何人知道,可安顿梦影睡下时,马子元的全家人都知道了。
“唉!该挨打的人跑了,却打了不该挨打的人,倒霉!这家伙,我迟早要收拾他。”马有明很不甘心地说
“你媳妇跟别人私通,你早就知道?”马子元的老父亲问道。
“早就有所怀疑,但不敢确定。”马子元懒懒地回答道。
“那就你应该对我说啊,我毕竟是你的父亲,阅历丰富,可以给你出出主意——父亲始终是儿子的谋士。”马子元的老父亲非常和蔼的说道。
{}/ “你把铺子门关了,跟我到县大队走一趟,我有话问你!”当丁非走到马巡官面前献殷勤时,马巡官用严厉的目光盯住丁非说,那犀利的眼神,似乎要看穿丁非的内心,丁非下意识的避开马巡官的眼光。
“你看,我很忙,走不开。”丁非怯怯地说,两眼看着地下,他强作镇静。
“再忙,必须跟我走一趟!”马巡官威严地看着丁飞说,语气很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马巡官做了个手势,两个衙役迅速走到丁非的身旁,丁非不得不把杂货铺的门关了。马巡官走在前面,丁非跟在后面,几个衙役走在丁非的两旁。董郎挺没有去县大队,而是走进马子元家,想了解了解情况。董郎挺走进屋里,见马有明和他的妹妹。妹夫,围在炕沿前,劝慰梦影,而梦影流着泪一言不发。
大家见董郎挺进来,都下了炕让座,董郎挺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下来。董郎挺也不客气,坐在炕沿上,跟大家寒暄了一会,便问起梦影来,可梦影什么也不说。董郎挺再三开导,反反复复劝说,梦影才有回答的意思,但犹犹豫豫,欲言又止。董郎挺明白了,示意马有明和几个孩子出去。董郎挺再次讲马子元身陷囹圄,对梦影本人。对整个家庭有害无益,需要梦影把真实情况告诉他,好让他到县大队说情,救出马子元。梦影看看屋里只剩下她和董郎挺,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出轨,并说马子元到杂货铺是来找她,并非抢劫财物;她坚持说,她对马子元并非背叛,而是为生活所逼。说罢,嘤嘤啜泣起来,董郎挺没有再问,起身出来,对家人劝慰了几句便告辞了。
董郎挺立刻来到县大队,将了解到的情况如实告诉了马巡官,两人走到审案房里,马巡官传来丁非,陡然厉声斥责丁非,勾引有夫之妇,伤风败俗,理当处决,你丁非有什么话说。起初,马巡官声色俱厉,吓得丁非颤抖起来,过了一会儿,丁非镇静下来,他毕竟是当过土匪的人,见过凶险场面,不动真个的,他不怕。丁非闭了眼睛,什么也不说。
“好,不说,是吧。——抬过老虎凳来,再搬来青砖,先让他试试再说。不行的话,还可以用“砸光光“,”马巡官故作阴笑的说。
“我堂堂一个民团团长兼士绅,还怕一个嫌疑犯不说实话吗?马巡官,你试过老虎凳和砸光光之后,再给他嘴和鼻子里灌辣椒面,我看他再敢不敢勾引有夫之妇,说不说杂货铺里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董郎挺对勾引他人妻女的男人,本来就深恶痛绝,再加之有土匪嫌疑,他真想灌辣椒面。
“马绅士的妻子被勾引,马绅士不好受,我教你也尝尝勾引妻女的滋味!”董郎挺不等马巡官说话,又继续说。
“你如果从实招来,我们可酌情从轻处理,不然,我们会慢慢折磨死你,自己看着办,上凳子!“马巡官说罢,断喝一声,衙役们把老虎凳抬来了。
四个衙役把丁非按倒,用绳子绑在长凳子上,在两脚后跟下面各垫了三页砖,丁非已经疼的喊起来,但是只承认了勾引马子元的妻子的事,其他的只字不提。马巡官命令衙役再垫两页砖,同时命令准备辣椒面。两页砖垫上去时,丁非已经疼得屁滚尿流,连喊饶命,希望停止上刑,他全部说出来。
董郎挺和马巡官一唱一和,总算让丁非把实情说出来了。杂货铺的所有货物,确确实实是在叛乱其间抢劫的,没有一件是收购的,勾引马子元之妻属实,马子元来他家也是捉奸,不是抢财物,不过任何时候他没有命案。马巡官本想砸光光,以戒效尤,但是董郎挺认为,既无命案,不必用”砸光光“这个刑法,因为在人的膝盖骨上打进铁钉子,人就残废了,这是老清朝的酷刑,现在是民国了,再不能用,只可作为吓唬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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