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想着便打算出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恶鬼,忍不住嘱咐道:“我这就去找我爹爹,你也快些离开吧,若是让阿友发现了你就不好了。你也莫要跟着我,我爹爹是冥府之主,若是让他看见你,定会把你投入忘川之中,让你魂飞魄散,入不得轮回了。”无忧说罢,却有些懊恼。自己就这样把身份和盘托出,万一吓着了这恶鬼怎么办?虽说他不会伤害自己,可若是吓着了他,想来他以后都不会来了吧?退一步说,就算他不害怕,可爹爹与他也算是势如水火了,他也定会对自己起了厌恶之心吧。无忧的思绪比之前更乱了,她呆立在原地,脑中飞快地思考着,眼神也不自觉地放空了。“原来是冥府少主,失敬失敬。”出乎意料的,那恶鬼并未流露出半分恐惧或是厌恶之色,只是笑着对无忧做了个揖。无忧稍稍放下心来,“不过你这冥府的少主,法力也太差了吧,真是给令尊丢人。”听着他一如既往的玩笑话,无忧彻底放了心,嘴上仍不依不饶地反驳道:“我真正跟着爹爹学法术不过十年,法力差些是自然的,不像你这恶鬼,也不知吸了多少人的精气才能修炼至此。”恶鬼笑了笑,并未反驳,只是冲着无忧行了个礼,说道:“在下孟世安,敢问姑娘名讳?”“孟世安”,无忧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看着那张英俊但毫无血色的脸,心里泛起了一种说不上的感觉,他和自己一样,带着父母最美好的祝愿,却最终未能实现。“我叫无忧。”无忧说罢,转身离开了,身后有一个温和的声音轻轻地重复着她的名字,“无忧”。
无忧到了忘川河畔,轻轻地转动手上的黑玉镯,在心中召唤无名。只一瞬,那个熟悉的黑色身影便出现在了眼前。无忧看着无名,不过几年未见,他虽容貌依旧,可神情却比以前落寞许多,“看来娘亲说的能抹去一切的时间,在永生的爹爹身上很难起效啊。”无忧心里想着,鼻子有些酸酸的,忙低下了头。无名看着无忧,赶忙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有些焦急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无忧抬起头来,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拉了拉无名的衣角,说道:“爹爹别急,我很好,只是有事来问爹爹。”
无名听了这话,仍不放心地把无忧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见她果真无事,这才放下心来,问道:“你想问我什么?”“我想知道一个叫杨哲的男人现在何处。”无忧答道。无名有些疑惑,可还是回答了无忧的问题。“他现在琅琊。”“琅琊?”无忧有些惊讶,那不是柳依的故乡吗?无名看她的反应,更加疑惑了,便问无忧为什么问他这个。无忧便把柳依的事讲给了他听,当然,她省去了无名的部分,虽说没有撒谎,但到底也是隐瞒,无忧虽未脸红,可心里仍有些发虚,所以不敢看无名的眼睛,只好盯着面前清澈的河水。无名听了无忧的话,沉默了片刻,问道:“如今你既知道了杨哲的下落,要如实告诉柳依吗?”无忧有些苦恼,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有一个朋友说我应当给她一杯忘忧酒抹去她的记忆让她安心投胎去,可我虽知他说的有道理,心里却总是很别扭,总觉得这样对柳依有些不对。爹爹,你说我该怎样做呢?”无名看着无忧,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你怎样做才是对的,也许你无论怎样做都是对的,也都是不对的。你若抹去了她的记忆,她自是前事尽忘,再无执念。可这一辈子对她而言,就变成了一张白纸。人的生命是很宝贵的,他们拥有的时间比起大多数动物要长,可比起你我便不值一提。在这有限的时间里,他们会体验生老病死,爱恨情仇,他们所体验的一切,最终塑造了他们的灵魂。若是这一切都消失不见了,这宝贵的生命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可如果你告诉了她,她这一生中,便都是痛苦与失望了,这样让她结束了五十年的坚持,可她必定要承受锥心之痛,那有这样的结局与没有结局,究竟哪个更好呢?“无忧听了,并没有回答。她想起了看着无名,现在只要他一个人记得娘亲和他的故事了,这个故事对娘亲而言早就结束了,可对他而言,永远都不会结束。这样一个人记着一个永远都不会结束的故事,真的好吗?
“爹爹,若是让你来选,你选哪个?”无忧问道,无名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选后者,一段故事,不论快乐也好痛苦也好,总要有个结局。”无忧听着无名的话,心里明白了许多,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无名笑了,说道:“我相信你,无论怎么做,都是对的。”一边说着,一边把无忧送到了黄泉的入口。“你一个人在人间,要好好的,有事召唤爹爹就好。”无名的脸上有些愧疚。无忧点了点头,向无名笑着挥了挥手,说道:“爹爹放心,我过得很好,爹爹不管在哪里,只要过得好,无忧便放心了。”无名听了,嘴唇动了动,随即也向无忧挥了挥手,便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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