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墨,”昭月染对着空中轻唤了一声,一道黑影迅速落在了她身前,单膝跪在地上。
“墨哥哥,上次派去监视萧婉晴的人,为什么没有传来任何的消息,你可知道什么原因?”昭月染开门见山。
冯墨凝眉,思索了一下,“大小姐,这件事情我也觉得古怪,可是还没有来得及查探,那些人就被大帅处死了。当时大帅在气头上,发了很大的脾气,属下,属下也未敢多劝。”
冯墨没说的是,连他和妹妹都被丢到了训诫营,现在身上的伤都没好利索,哪里还敢替别人求情。
昭月染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她的父亲,头脑简单的父亲,估计现在已经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那那些人的出身来历你这里可有详细的资料?”昭月染只能从别的方面下手,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冯墨点点头,“暗卫的挑选还是很严格的。我们昭家的暗卫,除了冯家族人之外,其他人都要经过严格的调查和筛选,只要来历不明的人,都会被剔除出去。”
这还差不多。昭月染松了口气,“把这些人的详细出身来历整理出来,给我一份。”
冯墨领命,便下去整理资料了。
昭月染一个人坐在桌边,手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她总是觉得有些不安的感觉。从前虽然她不接手昭氏的军务,但是在离城,却还是无意识地放松了警惕。因为在潜意识里,她觉得离城,甚至整个江北,都是在她父亲的掌握里,她是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的。
但是这一次,现实却给她敲响了警钟,让她发现,原来连离城,都已经不是她想象的那个样子。
想起父亲那优柔寡断,心慈手软的个性,昭月染却又有些了然,苦笑着摇了摇头。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父亲却给了很多下属军官自立门户,在江北建立自己势力的机会,甚至连很多打下来的地盘,搜刮而来的资源,也都毫不吝啬地分出去一些。
父亲以为那些人都是随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根本不可能背叛他,却不知道,这个世上最难预测的,就是人心。
想到这里,她突然皱了皱眉头,她又想到了当初江家的灭门惨案,以父亲的性格,又怎么会对自己的至交好友一家下那么重的毒手。
更何况,父亲最疼的就是自己,这一点,哪怕在自己最恨他的时候,也不曾怀疑过,他明明知道自己和洛哥哥的感情,为什么会做出那样伤害自己的事?
以前她总是觉得,父亲不说,也就算了,可是现在洛哥哥活着回来,还对他们充满了仇恨,她必须要确定这件事情的始末,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也许是虚伪吧,她知道自己早晚都要站在江承洛的对立面,但在这之前,她需要给自己找一个理由。
想到这里,昭月染再也坐不住了,她风一阵的跑了出去,朝父亲的书房跑去。
十年,她第一次主动踏进了这里。
昭明寒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正看得专注,听到脚步声,边抬起头,边随意地开口,“冯安,我不是说了吗?有什么事你自己处理就好了,我的老毛病啊,今天又犯了,一走路就疼的厉害……”
看到站在面前的少女,昭明寒絮絮叨叨的声音戛然而止,神色间还有着几分慌乱,不过眼里的激动和欣喜却是怎样都无法掩饰的。
昭月染的眼圈有些泛红,“你的腿怎么了?既然是老毛病,为什么不找医生来看看?”
“染染,我没事,都是老毛病,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泛,只要注意保暖,多休息就没事了。”昭明寒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还有些语无伦次。
昭月染没有接他的话,抿着嘴看着他,她的爸爸,最疼爱她的爸爸,才刚刚四十岁,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却已经两鬓斑白,腿脚不便了。
心里酸楚的厉害,她应该早一点将他手里的事情接过来的。她明明知道,他最不喜欢处理这些事情了,可是她却逃避了这么久,还让他伤心了这么久。
突然地,她已经不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了。答案是什么,真的很重要吗?就算父亲真的做错了,他们父女二人也为此痛苦了十年,她真的还要因为别人,而这样的伤害一直保护他的父亲吗?
她伤害了江承洛,江承洛会忘记他们之间的情意,用最残忍的手段来毁了她;她伤害了父亲,父亲却从来都没有对她有过半点怨怪,还是一如既往地将她捧在手心,为了给她一个安宁的环境,站在她面前替她遮风挡雨,落下了一身的伤痛。
人就是这样,有些事情只有比较,才会得出答案。从前江承洛“死”了,那么留在她心里的便是最初的那个最好的江承洛,那个只会对她好,却被她害死的洛哥哥。
所以,她感情的天平会倒向他,会去怨怪过错方的父亲。
可是现在,江承洛回来了,他还用卑鄙的手段深深伤害了她,让她心里那个完美的洛哥哥形象彻底崩塌,她对他的愧疚和亏欠,就会被消耗很多。
自然而然地,感情地天平就会去倒向,被她伤害的,却一直包容她的父亲。
二人的行为相较之下,高低立见。
这就是人思维的一个惯性,其实也算是劣根性的一种。在感情的天平倒向一方的时候,会愈加觉得对方的好。
昭月染,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即使比别人聪明些,天资高一些,也终究逃不过人性的弱点。
吸了吸鼻子,月染抬头望了望屋顶,撇了撇嘴,“你身体既然这么不好,以后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养养花,泡泡茶,看看书,都好。
军队的事情,昭家的事情,都交给我吧。等我这次野外生存训练回来,从泰伦特毕业之后,我就夺了你的权。你知道的,我比你聪明,肯定不会像你这么笨,把自己弄的一身毛病!”
昭明寒楞楞地望着她,从头到脚打量着她,一遍又一遍,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儿一样。
昭月染在他灼热目光的注视下,脸慢慢红了起来,头也缓缓低下了。她的手死命地拽着衣摆,拼命止住想要逃跑的冲动。
突然,昭明寒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喜悦和如释重负,还有一滴晶莹的液体顺着他的眼角划了下来。
昭月染在他这样的笑声中,终于招架不住,落荒而逃。
站在门外的冯安同样红了眼眶,不由得在心里再次感激上苍,在大帅有生之年,能够和小姐冰释前嫌,更重要的是,小姐终于肯接手军务了,这对于昭家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
大帅身体不好,现在局势一天比一天混乱,大帅处理起这些错综复杂的事务早就力不从心了,只是小姐不肯接管,勉力支撑罢了。现在小姐肯出面,大帅也可以松一口气,好好养身子了。
这样,只要保持心情愉悦,多休息,大帅再活个20年,应该不成问题。
昭月染回到房中,过了不久,冯墨便将她需要的信息整理好,送了过来。
昭月染仔细地看了起来,看过一遍之后,眉头皱了皱,然后又翻过来读了一遍,最后拿笔圈出了两个名字。
冯墨站在她的身侧,不禁疑惑道,“大小姐,是不是这两个人有什么问题?”
昭月染点了点头,“当然有问题,而且还很有问题。”
她指着其中的一个人名,“这个女暗卫,代号枫叶的。上面写着,她出生在霸县,20年前家乡发了大水,当时她才几个月大,被她母亲抱着逃了出来,历经千辛万苦逃到了离城,然后因为生活所迫,被母亲卖到了红馆。
后来16岁那年,因为不愿接客,从红馆里逃了出来,正巧遇到了外出办事的冯叔,冯叔看她可怜,便救下了她。
后来发现这丫头因为从小练舞,身姿轻盈,学武很有天分,就调查了一下她的身世,发现她确实是在那间红馆里长大,并没有任何疑点,是吗?”
冯墨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昭月染轻轻一笑,“问题很多。第一,墨哥哥,我问你,霸县到离城,距离有多远?”
冯墨愣了下,还是回答道,“霸县在海城,和离城中间隔了三个主城的距离,并不近。”
“是啊,三个主城,一个身无分文的女人,带着一个婴儿乞讨,居然能一个人走这么远。
先不说她的体力能不能支撑的住,我看过20年前霸县发大水的资料,因为赵元德的家乡,便是徽县,也是在海城,正是霸县隔壁的县。
那个时候海城发生海啸,很多县都被大水淹了,整个海城可以说是遍地饿殍,人吃人的现象在哪里都有发生,很多人饿的失去理智,甚至丧心病狂到连自己的骨肉都能吃的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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