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厉维钧和周刚峰去了临川王府上。”
同时负有监控在京诸王百官职责的谢韬,刚刚得报便来东宫邀功,一脸谄媚。
“周刚峰?”
厉维钧跳出来跟自己作对,太子并不意外,毕竟罢了人家的官嘛。
在这个时候有人去拜访临川王萧鸿秀,他也不意外,谁让萧鸿秀的身份特殊呢。
倒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周刚峰,也跳了出来,让他颇觉意外。
他发动门下御史,大兴检举之风,身为御史中丞的周刚峰,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说话,便是不阻止,据此太子以为他是有意投入自己门下的,对其观感不错。
“盯紧临川王,若其出府,直接扣押!”
太子对皇叔萧鸿秀还是忌惮颇深的,他不用多想便有了决策。
“要不要将周、厉二人,先抓起来?”
谢韬露出獠牙,他想借此为自己立威。
“暂且不用,任其上蹿下跳,本宫很好奇他们还会去拜访谁。”
二人皆是文官,手中并无兵权,太子并不急着抓他们。
倒是想通过二人的窜访,看看还有谁敢反对自己。
前段时间,晋安王为了维护其门人,主动联络在京诸王百官,群起抗议太子暴政。
凡是露了头、联名上书者,都被太子假王继贤之手,以莫须有之罪名或罢官、或判刑,更有甚者发配不毛之地。
只是还没到大开杀戒的时候,鲜有问斩者。
若是此番还有人敢跳出来,太子乐得将其一网打尽,也省去了许多日后甄别的工夫。
临川王萧鸿秀的不欲作为,即使是涵养功夫了得的周刚峰,出府后也是脸色数变。
“临川王若是投靠了太子殿下,你我便将大祸临头,太子殿下若想立威,你我首当其冲矣。”
厉维钧不惧一死,他怕的是自己一死便不能再为梁帝效力了。
撩起车帘,周刚峰朝车外前后看看,恢复冷静的他,说:
“维钧兄,车外跟踪的人应该是太子殿下派来的,看来他还没有对你我动手的意思。”
周刚峰说得没错,若是太子有心除之,就不是派人跟踪那么简单了。
而是着大理寺的官差,请二人去喝茶了,类似的事近日发生的还少么?
“这样跟着,你我也不便再行拜访,如何是好?”
厉维钧也朝车外看了一眼,心里更急了,自己被太子惦记上也就罢了,他不想连累同僚。
更重要的是,如此情形,任何拜访过的朝臣都将进入太子的视野。
就算有人能拿出破局之法,也很难有机会实施。
这时,周刚峰却是神秘一笑,压低声音说:
“临川王的一个拖字,倒也有可取之处,你我不妨如此就看维钧兄能否忍辱负重了?”
闻言,厉维钧眸光一闪,他当即有了决定:
“为了大梁,为了陛下,厉某不求百世流芳,不惧遗臭万载,愿陪刚峰兄疯狂一回!”
“既是如此,你我二人便闯一回龙潭虎穴!”
周刚峰同样有了觉悟,不惜身败名裂,千秋恶名。
“去东宫!”
赶车的小厮得了令,便调转车头,径直朝梁宫方向驶去。
“咦!他们疯了不成,此时去东宫难道是要劝谏太子殿下么?”
负责监视二人的禁军兵卒,领头之人乃是谢氏死士,是谢韬有意安排的。
作为一同从顿丘城下逃回来的心腹,他对京中将要发生的事情,是知情的。
正是因此,他才看不懂周、厉二人的举动。
此时的建康,经过大兴检举及之后的大肆党同伐异,再加上日甚一日的戒严,路面上已然冷清不少。
往日的车水马龙,街道两旁店铺的客如云来,流连勾栏瓦舍、相约而行的贵族公子通通不见了踪影。
载着周、厉二人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来到了梁宫之外。
“老爷,到了。”
收住缰绳,停稳马车,赶车的小厮朝车内禀告。
“维钧兄,稍待片刻,周某先行一步。”
周刚峰朝厉维钧拱拱手,便按事前约定,下车直奔宫门而去。
此时,宿卫梁宫宫门者,早已换上了东宫六率的人。
观其服色,周刚峰不难辨其身份,只见他官派十足地对梁宫宿卫说:
“本官御史中丞周刚峰,有事求见太子殿下,劳烦通禀。”
周刚峰很少去东宫走动,梁宫宿卫对他的到来颇为诧异,尤其是在如此敏感的时候。
然因其负有纠察、弹劾、肃正纲纪之责,于朝中声誉不菲,梁宫宿卫也不敢怠慢之。
“周大人稍等,标下这就入宫通禀。”
太子一夜未睡,此刻正趴在昭明殿御案之上,小憩呢。
“周中丞,他来干什么?太子殿下操劳一夜,此刻正在补觉,让他且候着吧。”
昭明殿外轮值的东宫内侍,听了梁宫宿卫的话,没好气地说。
昨夜谢韬前来邀功之时,他也在场,故对周刚峰没有什么好感,有心让他坐坐冷板凳。
“等等,就说太子殿下正在处理集书省呈上来的各地奏疏,暂时没有时间召见。”
东宫内侍想了想,太子的勤政形象还是要维护的,随即换了说辞,官话说得极为得体。
见太子近身内侍如此说,显然没有打扰太子的意思,报信的梁宫宿卫也没必要替周刚峰说话,他直接返回宫门。
周刚峰这一等,便是整整一个上午。
忙碌一夜、水米未进的他,身形已是有些摇晃。
抬头看看高悬的烈日,一阵眩晕感袭身而来,他险些栽倒。
“太子殿下,御史中丞周大人求见。”
东宫内侍在午后太子自然醒来之时,方才将周刚峰求见之事说出,只是一个字也没提他已经等候多时。
“周刚峰?让他先在宫门外候着吧,待本宫有闲再行召见。”
太子猜测周刚峰极有可能是来劝谏的,他不想听那些废话。
连太子詹事徐温的话,他都听不进去,就不要说周刚峰了。
除此以外,他想不出周刚峰还能有何来意。
关于大肆党同伐异之事,若是周刚峰有心阻止,他早就应该表态了,根本不会等到此时。
须知此时,晋安王门人已近乎全军覆灭,谁让他那么高调呢。
既然不明来意,又值登基在即,光是礼仪方面就已千头万绪,太子根本没有心情见门人以外的朝臣。
“奴婢这就去传话。”
东宫内侍应了一声,心中尽是得意:咱家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他为自己压后周刚峰求见的事,自鸣得意得很。
午后时光一晃即逝,已是落日西陲,霞光渐去。
在梁宫外等候一整日的周刚峰,他已摇摇欲坠多时,终于无法再坚持下去。
他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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