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的体育课没能如陈佳琪的愿,前一节课上完大家欢欢喜喜的准备下楼,突然下起了太阳雨。
早早去了操场的学生抱头窜回教室,陈佳琪哀呼一声:“英语老师可别来抢课,我中午做的作业肯定都是叉,我不想面对啊!老天爷,让我明天再面对吧!”
周意双手搭在不锈钢栏杆上,看了会雨后,她伸手去接,隔得太远,只碰到了几滴,她搓了搓,水珠化开,抹去了握了一下午笔的僵硬感。
她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安慰陈佳琪道:“应该不会有老师突然抢课。”
果不其然,后来这节课变成了体育老师看着他们上自习。
有人在赶晚上的作业,有人在偷偷玩手机,有人在和体育老师谈天说地。
周意穿梭在物理习题之余听到体育老师笑说:“你们想打篮球赛啊?有啊,能办,但就是在学校里,班级之间比一下而已。这个你们要和班主任去说,班主任们都同意了,就可以抽出体育课的时间给你们打比赛。”
没什么含金量,也不正规,但因为是篮球所以惹得少年们瞬间热血沸腾。
然后她又听到体育老师说:“去年就办过,就现在的高三,可精彩了,你们那时候有看吗?没看啊那有点可惜。最后是那个高三一班赢了,他们班的段焰知道吧?篮球打的不错,当时最后十秒,他一个三分球直接反超。他们班的女生叫的那叫一个响!我告诉你们,男孩子要是没什么特别的长处,篮球打的好点照样就能受欢迎。”
班里的男生一阵轰笑,有人说:“老师您别瞎说了,我和段焰打过球,认识他,他都长那样了,能叫没什么长处?”
体育老师摆摆手,“我说的不是他,是你们。”
旁边的几个女生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意写下最后一道物理选择题,确定好答案后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说认识段焰的男生。
他正眉飞色舞的讲着篮球。
他叫萧宇,成绩一般般,性格挺开朗的,偶尔会捉弄下班里的女生,也捉弄过周意,不过都是些适度的玩笑。
好像以前是听萧宇提起过段焰。
可隔了一个年级,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怎么会有机会一起打篮球的?难道高一的时候他们班有体育课和段焰班重合吗?
周意想不起一点高一体育课时重合的班级和人,只记得那时候学了很久的广播体操,只要不跑步不做什么训练,她们一群女孩子就会坐在角落聊天,因为对球类运动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基本不会去看篮球场。
去年那场篮球赛很精彩吗?
周意看向窗外,从她这个位置望过去,虽然被走廊栏杆遮挡了些许视野,但能看到一半的操场和整个篮球场。
篮球场挨着学校的围墙,围墙栏杆上缠满了爬山虎,叶片在雨里没有规律的抖动,边角还躺了两个矿泉水瓶子。
周意盯着两个似点一样的瓶子看了会,然后目光转向篮球场上屹立在两侧的篮筐。
后来周意也记不清自己还想了些什么,就这么看着被大雨冲刷的操场,思绪飘了很远很远。
下午六点十分准时放学,周意和陈佳琪收拾完东西一起下楼。
九月初的天黑的很慢,天际的层起伏,淡橘色的光从缝隙里透出,小麻雀轻轻停在树枝上,裹在叶间的水珠悄然滑落。
周意松了一口气,想着艰难的周一终于结束了,又觉得一天过得好快。
她陪陈佳琪去推自行车,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今晚的安排。
其实能有什么安排,日子都是高度重复的,只不过极少时候才有一些琐事成为这平常日子里的意外。
他们班的自行车区域被安排在小卖部东侧的墙边,不远,走几步就到。
陈佳琪家在学校附近,但是脱离市区这块的,属于夹在乡下和市区的那块区域,骑车只要二十多分钟,她很羡慕周意坐公车上学,因为冬天骑车真的冻手。
陈佳琪突然又想到明天要面对惨不忍睹的英语习题结果,她嘀咕道:“体育课是没被抢,但明天的英语课怎么办?我不会被老师单独拎出来批评吧?”
周意说:“万一没错那么多呢?”
“但愿如此吧。”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男生之间作业随便抄,可女生之间抄作业总会觉得不好意思。陈佳琪不会问周意抄作业,只偶尔会问几道题。
周意也不会主动给她作业抄。
她们在心底隐隐都明白,学习这件事情只能靠自己。
走到学校必经过的林荫道入口,入口边上有个垃圾桶,周意把擦自行车坐垫的纸巾扔了进去。
她看似不经意的抬头回身瞥了一眼教学楼的三楼,那一层没有一丁点动静。
他们平均每个年级有七八个班,这一栋共三层。从第三层数起,高三一班到五班都在第三层,二层是高三六班七班以及高二一班到五班,一层是高二六班至八班和高一一班到四班。
高一剩余的班级都放在了后面那栋老教学楼里。
周意放学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隔壁两个高三的班级的老师即使到点了也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有的老师见走廊里已经放学的学生说话大声或者吵吵闹闹,会很果断的关上门,脾气差点的会直接在门口赶人。
段焰那一层果然也是如此。
也许这就是高三吧。
出了校门周意和陈佳琪告别,她们是不同的方向,周意一个人走去车站。
她回去的车程是四十分钟,高一的时候她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在公车上背着单词古诗,算着抄在小纸条上的数学题,利用一切空闲时间。
但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做,站着或坐着,只想放空思绪,磋磨时间般的等到站。
她看着窗外的街道从高楼变成矮屋,各种店铺变成一排排茂密的树木,然后终于到了熟悉的站台。
周意回到家时周兰炖的鸡汤正好好,她看也没看一眼周意,拿过抹布把砂锅端上了桌。
林淮趴在桌上百般无聊的转筷子玩,他见到周意眼睛一亮,很开心的喊了声姐。
周意放下书包,走过去摸了摸林淮的额头。
她问道:“怎么样,还好吗?”
“还行吧,刚刚量了一次,挺正常的。”
周兰睨了眼林淮,“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发烧会反复的,你今天不吃药明天不挂水温度立马回上来。你小时候有次发了个把星期的烧,要不是我们当心着,差点就变成肺炎了。别玩了,筷子有什么好玩的,喝汤。妈妈给你拿个碗去。”
周兰想起自己衣服还没收,对着周意说:“小意,你去,拿个碗,勺子,给你盛碗汤,鸡腿要是撕不下来就拿刀切。”
说完周兰手往饭兜上蹭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下午不知道怎么又下了一阵雨,衣服都没人收,不知道你爷爷在家干什么,还要再洗一遍,麻烦。”
周意没多说什么,轻轻嗯了声后去厨房准备碗。
林淮坐在桌边摇头晃脑的等吃,周意先盛了碗汤给他,见他因为吃鸡就这么开心,她莫名也笑了一下。
小孩子真容易满足啊。
她问:“笑这么开心,挂水打针不疼?”
林淮扬了下眉毛,“小孩子才怕疼呢,我都二年级了,不怕这些。姐姐姐,我要吃这边这个鸡腿。”
“这个?”
“对!”
周意捏住鸡腿的根部撕,撕了好一会,指腹都烫红了还是没撕下来,她摸了摸耳朵说:“我拿刀给你切。”
林淮点头,在等的时候自己还试了一下,发现又烫又难扯。
周意切了好半天终于把鸡腿切了下来,她放进林淮碗里后坐下来吃饭,夹了汤里的一些青菜配饭吃。
林淮美滋滋的咬了一口鸡腿,嚼着嚼着他的眼神暗了下来。
他说:“姐,你也吃啊,我们一个人一个正好。”
周意一愣,盯着林淮看了好一会,她温柔的摇摇头说:“你吃吧,你不是最喜欢吃鸡腿了吗?今天吃不完可以明天吃。”
平常家里吃的家常炒菜多一些,这种整只鸡炖汤的次数并不多。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传统,鸡腿这种东西大人要优先让给小孩,家里小孩多的,哥哥姐姐要让着弟弟妹妹。
在周意记忆里,自从有了林淮后,她就再也没吃过鸡腿了,即使一只鸡它有两只腿。
林淮也从来没让过她,这是第一次。
林淮低头捧着碗喝汤,小声又含糊不清的说:“你上次都晕倒了”
“什么?”周意没听清。
他撇撇嘴,“没什么,让你吃就吃嘛,让来让去搞的家里像破产了一样。”
周意笑着说:“我们小淮长大了啊,还知道把好吃的让给我了。”
林淮心中有点得意,但没表现出来,拽拽的说:“你老了嘛,老师说要关爱老人。”
周意没戳破他的小心思,很配合的点了下头,说:”那谢谢你的关爱。”
“不客气,男人照顾女人是应该的。”
周意失笑。
晚上周意洗完澡准备做题,顺带打开了广播。
她有一台老式收音机,挺大一个,功能还算齐全,在父母年轻的时候特别流行。
她经常收听的电台正好开始八点黄金档节目,主持人满是活力的语调让这个夜晚变得不再沉寂。
周意翻了翻要做的作业,多亏了那节体育课她提前把物理做完了。
今晚如果不出意外她可以在八点半做完抄写翻译,十点之前做完英语和数学的练习册。
或许可以试着早点睡。
渐渐地,主持人的声音成了背景音,一首接一首不同节奏的电台情歌也成为了背景音。
立式电扇嗡嗡吹着,周意的睡裙角轻轻晃动。
也许是因为夜深了,外头起了些风,忽的涌进来,擅自帮摊在书桌上的诗集翻了页。
周意伸手去压,手指正好按在一句诗边上。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她看着这句诗出了神,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段焰的身影。
也不禁想,这是今天有关他的第几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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