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如期而至。
自古妾室的婚礼都不如正妻隆重,有的妾室地位低下,多是直接洞房了事,天子娶妃嫔亦是如此。
但此次婚礼却有别于以往的普通妃嫔,一来,皇帝一直以为自己迎娶的是他的至爱,木颉丽,自然不想草草了事;二来,太后害怕中途生变,便以操办婚礼的理由搪塞玉文邕,阻止他去与假“木颉丽”相见,自然这个婚礼是要办得不同寻常。
太后叮嘱前来贺喜的臣公,在宴席之上将玉文邕灌得大醉,趁着既糊涂又尚有一丝余力之时,才将他送入洞房,以免他太过清醒,糊弄不过去。
“颉丽,颉丽,我回来了…”几个宫人扶着玉文邕走进了新房。
李娥姿坐在床边,头顶纱幔,轻轻的晃了一下头,便有宫人在边上将她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坐下。
“请皇帝替新夫人揭盖头!”宫人笑盈盈地说道。
“好,揭盖头,揭盖头…”玉文邕被宫人牵到床边,立在李娥姿身边,伸出手,将红色纱缦揭了下来。
刹时,木颉丽的脸庞呈现在玉文邕的面前,这让他心花怒放。
李娥姿的妆扮全是阎素素一手打点的,凭着记忆,就连眉形,都被阎素素精心修饰过了。
“请新夫人为皇帝更衣,”边上的宫人喜笑颜开,说道,“祝愿皇帝和新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众人说完吉祥祝语,介躬身而退,只留下一对新人享受春宵时刻。
“颉丽,你去了哪里,让我找得好苦…”
玉文邕不由分说,便将李娥姿抱在怀里,一阵狂吻。
李娥姿战战兢兢,说道:“皇帝,奴婢…替你更衣…”
“颉丽,你…怎么自称奴婢?你现在是我的夫人了,明日我…便封你为仁妃…”玉文邕虽有疑惑,但终究喝得太多,也没有余力去细细思量这个问题。
“妾身…妾身…”李娥姿提心吊胆,纠着一颗心,说话也哆哆嗦嗦。
玉文邕涨红了脸,面前的女子,便是他梦寐以求的爱人,如今就在眼前,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颉丽,你真愿意…做我的妻子吗?太后…太后没有逼你吧…”
玉文邕酒醉心明,他隐约记得木颉丽早已为他人妇,似乎是不可能再成为他妻子的。
李娥姿早将太后的吩咐牢记在心,只得点了点头,说道:“妾身…愿意…”
玉文邕大喜,便将李娥姿抱在床上,恩爱一番……
转眼过了一夜。
玉文邕睁开眼的时候,见李娥姿正在小心谨慎,在一旁收拾着什么。
“颉丽,再陪我…睡一会…”
玉文邕一把又将李娥姿拉进被窝里。
李娥姿浑身颤抖,似惊恐之状,在被窝里抖个不停。
“颉丽,你怎么了…”玉文邕说着,抚摸起李娥姿来。
“皇帝…妾身…”要将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这是什么?”玉文邕摸到了李娥姿手上似有什么物件,便扯了出来,看个究竟。
原来是一张床单。
玉文邕坐起身来,将床单看了又看。
“拿它做甚?”
李娥姿却越发紧张起来。
“皇帝,你喝了太多的酒,再睡一会吧…”
“哗”的一声,玉文邕已将被子掀开。
只见一滩血迹出现在身下的床单之上。
“你…你不是颉丽!”
玉文邕惊愕万分,直盯盯地看着李娥姿。
李娥姿强撑着说道:“妾身…妾身就是木颉丽啊…”
玉文邕跳下床来,将手中的床单往李娥姿身上一丢,怒道:“你还想更换床单欺骗朕…你…你到底是何人…”
玉文邕一把将李娥姿拖下床来,李娥姿吓得赶紧跪倒在地。
“妾身…妾身没有欺骗皇帝…妾身真的是木颉丽啊…”
李娥姿谨记太后嘱托,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承认自己的真实身分。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既然是处子之身,那恒儿又该作何解释?”
玉文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终究眼前这女人长得太象木颉丽了,却又怎会不是木颉丽?
“恒儿?皇帝说的是…是谁…”
李娥姿一脸茫然,太后也忘了对她提起高恒的事情。
“果然是假冒的!”玉文邕大怒道,“来人,来人啊!”
宫人们听到皇帝在房中歇斯底里,便赶紧跑了进来,一一跪倒在地上。
“皇帝息怒!”
“你们…你们都知道她不是木颉丽,是不是?你们竟然串通一气,欺君罔上,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玉文邕怒不可遏,将面前的几个宫人一一踢翻在地。
“太后驾到!”
正在此时,叱奴太后赶到了。
这一宿,叱奴太后都没睡好…
纸包不住火,昨夜凭着酒力,或许能让玉文邕将李娥姿认作木颉丽,可是他终究与木颉丽感情深厚,有任何一点点不对的地方,必定便会让他起了疑心,所以叱奴太后起了个大早,生怕儿子迁怒于李娥姿,她要担下这个责任。
“拜见太后!”众人齐齐跪拜。
叱奴太后看了看一脸愤怒的儿子,又看了看床上的血迹,竟然心满意足地笑了。
“李娥姿洁身自好,冰洁玉体献于皇帝,既已蒙受圣宠,即日起,哀家便封你为仁妃,望你尽心侍奉皇帝,早日为皇室喜添龙脉…”
叱奴太后的话还没落音,李娥姿也还没来得及叩谢,玉文邕却发话了。
“来人,奉朕天子之令,将这个欺君罔上的罪妇打入掖庭狱!”
众人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听谁旨意,只得跪伏在地,一言不发。
叱奴太后脸上的笑容有如冰凝一般,僵在当场。
“邕儿,是母亲让她这么做的,你要惩罚她,岂不是在责怪母亲的罪过?”
叱奴太后向前几步,走到玉文邕面前。
“儿子不敢责怪母亲,只敢惩罚罪人!”玉文邕冷冷地说道。
叱奴太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是生平第一次,儿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拂逆自己的旨意。
“这一点颜面,你都不肯给母亲吗?”
叱奴太后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玉文邕,喃喃细语。
“颜面?母亲今天,让儿子颜面无存,儿子竟然错把她人当成我的颉丽,还与她行了男女之事!我说为何,母亲这么爽快就让我与颉丽成亲,我还真的以为颉丽平安归来了,却原来,原来母亲只是在骗我!颉丽,颉丽,你到底在哪里?”
玉文邕说着,抬手将房中的摆设全都推倒在地,屋中顿时一片狼藉。
叱奴太后伤心之极,悲戚地说道:“母亲以为,找到一个一模一样的女子来服侍你,必能让你开心,却原来我的这片心意终究是白费了…”
“谢母亲好意!”玉文邕连连冷笑,“儿子喜欢的不止是一副皮囊,儿子喜欢的是颉丽的心,地上的罪妇,徒有其表,怎可替代颉丽在我心中的地位,我竟然把她当成了颉丽…想想就觉得恶心,来人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她押到掖庭狱去啊!”
众宫人只是跪在地上,不敢出声,也不敢起来。
“你们都反了,信不信朕再下一首圣旨,将你们一个个斩立决!”
玉文邕咆哮起来。
众宫人这才起了身,跑到李娥姿身边,终究性命重要,也只得先听了皇帝的命令再说了。
叱奴太后自觉食言,之前的承诺,今日竟无法兑现,便将脸侧到一边去,不敢看李娥姿。
李娥姿泪流满面,绝望战胜了恐惧,不由得边哭边笑起来。
“你笑什么?”玉文邕恨恨地问道。
李娥姿此时倒凛然起来,淡然说道:“奴婢…笑这世上,竟都是同一番模样,我还以为天子宫中,会是个道义之地,谁知竟也只是这般不堪!皇帝既然判奴婢欺君罔上之罪,当处以极刑,请赐奴婢一死吧!”
叱奴太后一惊,心中愧疚万分,这岂不是自己害了她么?
“李娥姿,皇帝没有这个意思,终究是哀家替皇帝做的决定,你本无罪,何须求死?不论好歹,你与皇帝终究有了夫妻之实,等过了几日,皇帝气消了,便一切都会好转的!”叱奴太后劝慰着,话中充满歉意。
李娥姿摇摇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她觉得自己活得太苦了。
“奴婢不怪太后,奴婢感激太后恩情!只是奴婢此生,过得悲苦不堪,实在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请太后赐奴婢一死!”
李娥姿说着,长伏地上不起。
“不,不,哀家不能答应你,再说,你万一怀了龙胎,却随你赴死,岂不是造孽?皇帝,即便你讨厌她,但不能不为皇室子嗣着想啊?”
叱奴太后一边说,一边又看了看玉文邕,想要让他回心转意。
玉文邕自然知道母亲的意思,可此时,他只觉得眼前的女子让他恶心,最重要的是,让他对木颉丽负罪感越来越重,这是他无法原谅的。
“先押往掖庭狱,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若真怀了朕的骨肉,朕也不会留下他的!”玉文邕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叱奴太后叹气连连,悲戚地说道:“邕儿,你…你真要这么做吗?不过是多一个妃嫔而已…”
“这样的欺骗,对朕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母亲,请回宫吧!”玉文邕抬手行礼,却是一脸的怨恨之情。
宫人将李娥姿押着,前往掖庭狱。
叱奴太后还想说些什么,玉文邕却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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