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萨芙之名
至尊至上、宽厚爱民之君主，聂鲁塔兰及南方诸国共拥之皇帝，吾辈之主宰：
欣逢本年，——1109年，鄙人有幸见证了赞拉运河的开工及南方诸省长老觐见陛下之盛景。‘天下太平’这个字眼常现于吾辈脑中。
鄙人曾于学院述及远隔重洋的达宋国和他们那个坐拥金山银山却失去了大义名分的君主，陛下似乎颇有兴趣。
草民素来驽钝不堪，幸陛下立木提萨鲁公学，遂得安身之所。陛下之恩，日不敢忘，今思建一船队，为陛下图达宋国。船只海员皆已备齐，只是钱粮尚短，望陛下怜臣赤忱之心。此去虽艰难险阻，不敢妄图报效万一。”
塞林尽力模仿着前代某个航海家的语气写着这份请愿书，不过与其说是请愿书倒不如说是作业。
布置这份作业的波德莱尔老师是个奇怪的老头。他虽然学识渊博但却不修边幅；他是木提萨鲁王立学院地位崇高的讲师，但其许多言行又不成体统；他声称以黄金时代的贤者为自己的楷模，可只有在歧视女性这一点上和古代的圣贤保持一致，即使我们这个伟大的王国的继承人也是女性。他就像是从上个世纪的舞台剧中走下来的老师，讨观众喜欢，却让同僚和学生退避三舍。以前曾有几个与他交情颇恶的学姐在墙角张贴《波德莱尔教授潮流报告》，上面会统计他每周穿错鞋袜的次数，以及被发现的时间和地点。至于为什么叫潮流报告，大概是因为那句常挂在波德莱尔嘴边的“现在已经是12世纪了，你们要跟上潮流。”
塞林放下手中的笔，看了一遍自己写的东西。估计波德莱尔老师是不会满意的，他摇了摇头，心想你不满意也就这样了，谁会给学生出这样的题目啊？
“如何巧立名目从皇室获取资金，这是下节课我要教你们的。你们回去也要好好想一想。”“你们不要笑，这是很重要的！你看看前些日子被开除的那几个老师，他们哪个不是为人师表，哪个不是学富五车，偏偏就是学不来这门手艺，才会在背地里干些非法的买卖。不久前还在教你们知识，现在只能在下城区箍酒桶过活，你们看着不心痛吗？”
“你们不心痛我心痛啊！还记得那个年轻的符文学讲师吗？记得吧，似乎还有不少女同学仰慕着他吧。以前他抢走了我的人气，听说他落难了，我去下城区看他。我原本想嘲笑他一番后再接济他几个钱，哪知他却不在那里了，一打听，哈哈，原来是给从南方流窜过来的强盗给劫去了。你们女同学不要摆出这么难看的表情，不认真对待下节课的内容，被劫去当压寨夫人的就是你们了！”
“男同学们也不要笑嘻嘻。前天我看到塞林同学蹑手蹑脚的走出校园，有些好奇，便跟了过去。你们猜他到了哪？算了，这都是个人隐私，我就不说他具体找的是哪个姑娘了。反正我跟着他进了欢愉之森，任是谁也想不到啊，你们知道我看见谁了吗？哈哈哈，不对，我不应该笑的，因为我看到了过去的同僚，也就是你们的符文学讲师啊。我从微微敞开的门缝里看到他了，他小鸟依人般地靠在一位商人的怀里。纯洁如你们肯定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吧！呜呜呜，多么残忍的强盗啊！”
塞林还记得就在这充满同情心的语无伦次的发言渐渐把课堂内容带偏的时候，波德莱尔老师布置了作业：“所以嘛知道怎么让皇室下拨资金是十分重要的，你们回去要自己试试写份申请，怕你们没有头绪，我为你们一人想了一个名目……”
干些非法的买卖呢，波德莱尔老师白天的话不由得让塞林有些在意。不过转眼他便把这些抛到脑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
“父亲大人敬启，我在这边一切都好。只是近来王都愈渐寒冷，想来吕赞那边更甚，你们注意身体。另外相亲之事不要再提，我已经在王都找好工作，明年毕业就可入职……”
塞林把脖子缩进衣领，拿着信推门出去。王都的人们对于吕赞省的印象就是它那漫长的冬季以及把手藏在袖子里的懒汉，十九岁的塞林也和人们印象中不事生产的北方青年一样邋邋遢遢，虽然塞林本人觉得自己的胡须是经过了精心的修饰的。现在时候还早，信差应该在酒馆里吧，塞林心里暗自计较的同时加快了脚步。
快到学校后门时他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好像有人偷偷摸摸地跟着他。这倒不是塞林感官聪敏过人，只是身后那人动静实在太大——地上枯枝被人踩断的声响，为了屏住呼吸而时不时发出的粗重喘息。这么笨拙的人大概也没什么恶意吧。塞林回头一看，只见那人躲在树后半边脸探出来，正窥视着自己，这不是班上的女同学吗，叫什么来着？
“小萝卜头儿？”塞林一边问一边朝她走过去。她为什么要跟踪我？难道是喜欢我吗？那还是请恕我拒绝，毕竟你个头太小了，不过没准父母中意这种娇小型的呢。
小萝卜头儿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又看见他神情古怪的朝自己走来，心里又慌又怕。她转身就要跑，哪知却被脚边的树枝绊住，一跟头栽了下去。
塞林走上前去，伸手去扶她，她却连滚带爬的退开了。塞林讪讪地把手收回来，问道：“能问一下你跟着我干什么吗？”
“不能。”被直接回绝了。
“哦，那再见了。”塞林转身朝门外走去。
“等……你等一下。”小萝卜头儿追到他跟前，握紧双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要来了吗，那个，就是那个，终于鼓起勇气了吗？塞林佯装平静地等她开口。
“……就是欢愉之森，你知道欢愉之森在哪吗？”
“你一个女孩子，就算缺钱花也不能去那种地方啊，有什么钱是不能通过诚实劳动获得的呢？”塞林把小萝卜头儿拉到路旁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去死吧你，虽然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是还是去死吧。”小萝卜头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气得毛发都要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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