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苏潭清没有说下去,真相一步步就要被揭开,他明白对方特意提及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意思,虽然他已然知晓,但是忍不住心中还是一沉。
他心中有那么几丝微渺的希望,或许暮紫的推测是错的,毕竟只凭声音是不足为信的,或许冯溟深接下来要说的,与自己的父亲无关。
苏潭清喉头吞咽了一下,面色依旧如常,身侧的手却不自觉地蜷紧。
可是,这故作镇定又怎能欺瞒过冯溟深的眼睛,毕竟两人曾是相伴长大的,曾经的朋友。
冯溟深的声音渐渐响起,不论是门外偷听的暮紫,还是房间内沉默的苏潭清,心头具是一跳。
“事情很简单也很残忍,我那喝了酒的父亲拉着苏董事长深夜回家,走错了路再加上下了雪,因此撞上了来市旅游的一家三口,也就是——李暮紫和她的父母。”冯溟深停顿了下来,面上闪过几分痛苦和愧疚,他的面色更加阴沉,看着松了一口气的苏潭清,嘴角浮着怜悯地笑。
“你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么,不是的。”
他的声音阴恻恻的,灯光在这时闪了闪,他的影子愈发渗人。
“你的父亲,命人将那对夫妇的尸体扔在了没人发现的地方,这个地方就连我的父亲也不知道。”冯溟深轻笑了起来,但是这笑带着无尽的寒意。
苏潭清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站起来,甚至由于动作太过猛烈而摇晃了几下:“你。你在说谎,既然要处理尸体,为什么没有连…。”他说不下去,声音戛然而止。
“为什么没有处理李暮紫?因为,就在要处理她的时候,有人看到了这一幕!慌乱之中,你的父亲像一只狗一样夹着尾巴逃走了,扔下了深受重伤的暮紫,在雪天无人的路上。”
冯溟深一步步地走近苏潭清,皮鞋在木质的地板上嗒嗒作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苏潭清的心口上,每响一声他的脸就变白一分。
门外的暮紫扑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她只觉得寒意从脚底侵袭着全身,让她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她的温柔贤淑的妈妈,她坚强慈爱的爸爸
她的家人,她的全部,就是被这三言两语所打发了么,真相就是这寥寥几句么
那她所失去的一切呢,她设想过千万种可能,却从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仇人的儿子,爱得那么深,那么痛!
尽管午夜梦醒,她会忍不住想起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和苏潭清的父亲一模一样的声音,可是,她不敢想下去,她不敢啊!
如今血淋淋的真相就摆在眼前,逼迫着她去承认这荒谬的一切,她父母的尸骨还凄惨地躺在某个角落,而她这个不肖女儿这半年在干些什么,她还有何颜面去见自己的父母。
泪水潸然而下,她将手指塞进嘴里使劲地忍着,她不能出声,她还要听到更多,她要让自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她的仇人是谁,知道她是多么地混账!
鲜血顺着齿痕滴落下来,她浑然不觉,泪水打湿了衣领,双眼都肿胀了起来,她浑身充满着愤怒与仇恨,不行,她现在就要报仇,她要去苏氏集团,她要杀了他们,她要将所有的仇人全部杀光!
她猛地冲了出去,黑暗中打翻了桌面的台灯,她被线绊倒摔在地上,玻璃深深地扎在手掌里,流出大滩的血迹,可是她熊熊燃烧的怒火已经让她感受不到疼痛了,挣扎着起身,她再次跛着腿冲出了事务所。
几乎是暮紫摔倒的同时,两人推开了房门,看着一个身影冲了出去,冯溟深打开大灯,见玻璃碎了一地,大滩瞩目惊心的血渍顺着足迹滴落在地上。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林姨的声音焦急地传来:“溟深啊,怎么办我们正要吃饭,暮暮就冲了出去,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一个女孩子可别出什么事啊!”
苏潭清霍地转头看向冯溟深,两人眼底均是掩不住的惊惶,苏潭清瞬间便沿着血迹追了出去。
冯溟深紧随其后。
两人追出了电梯,大厦之外除了远处的灯光,地上一片黑暗,水泥地上,血迹更是看不清。
茫茫夜色起着雾气,却不知那个柔弱的女子身在何方。
冯溟深冲苏潭清喊一声便朝着自己的车飞奔而去,他要去母亲家等着暮紫,顺便沿路找找暮紫。
苏潭清手中的电话一直不通,他一只手紧紧地捏着机身,仿佛要将它捏碎,四顾眺望,便拔腿向一个方向跑去。
暮紫,暮紫,千万不要有事,你在哪里
脑海里那大片的血迹挥之不去,每回想一次他的心就被割得更深,他只能不停地奔跑,哪怕只有些微的希望,他也要找到她,她还受着伤,千万不能有事,千万。
不然,他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上苍啊,他愿意付出一切,只求她能够安然无恙。
轰隆隆,轰隆隆,一时间电闪雷鸣,夜雨倾盆而下,寒风四起,浇湿了这个夜里每一个伤心的人。此刻天已经沉沉睡去,林姨披着衣服看着窗外的狂风暴雨,眼皮一跳一跳的,心也忐忑不宁,雨水随着斜风闯进屋子,她伸手将窗户关上,眉头始终皱着。
暮暮,你在哪里,你快回来啊,外面下雨了……
——
天色渐明,快餐店的招牌不再发光。
“哎呦,累死我了,可要回去补补觉。”一个服务员模样的姑娘解下身上的围裙,放在点餐柜台前,走进了员工换衣间。
她昨天值了整晚班,现在已经是昏昏欲睡了。
“诶,玲子啊,要回去了,昨儿晚班还好吧?一般这个季节没多少人。”另一个迎面走来的姑娘精神奕奕地放下身上的包,从柜里拿出工作服穿上,明显是来换早班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有个女的昨天下着大雨呢就冲了进来,在店里面待了一晚上,直直坐在那里不说话,要不是眼睛珠子会动弹,我还以为她撞邪了,怪吓人的。”被叫做玲子的姑娘耸了耸肩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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